继吵闹之后,温卿卿对霍之麟的印象又多了一条——幼稚。霍之麟看到温卿卿皱着眉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他莫名有点窃喜。这种感觉很奇怪,霍之麟一边觉得这样是不对的,一边为自己从温卿卿这里得到了不同于其他人的反应,而从心里生出一股隐秘的喜悦。不该想这个的,这么想不对。霍之麟忽然抬手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脑壳,“啪啪”的声音非常响亮,引得杜明启、温卿卿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杜明启以为他被人暗算了或者是不舒服,关切地询问道:“怎么了?”霍之麟不好意思把自己那隐秘的小心思诉之于口,只能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生硬地把话题扯回到案子上。“温卿卿,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发现是什么啊?”“隔壁的院子也是赵蕊儿的院子,现在里面应该停着赵鸿运的尸身,灵堂布置在隔壁。”霍之麟僵住了。霍之麟脑子不会转了。“不是,你怎么知道的?你不是没去那个院子么?鸿运绸缎庄跟那个院子不通啊!”霍之麟想了半天没想到合理的解释,一拍大腿,斩钉截铁地说出来自己的推断。“你是半仙,能掐会算!除了这个没别的解释了!”温卿卿不喜欢半仙这顶“帽子”,于是选择无视霍之麟。“杜大人,我今日观鸿运绸缎庄,发现鸿运绸缎庄和她隔壁的院子原本应是一个院子,只是不知何缘由被一堵墙从厨房那处院落隔开,分成了两个。”“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周围除了打更的人之外,无人听到剁肉的声音——两边的院子都是无人使用,何谈有声呢?”“今日鸿运绸缎庄并未设灵堂,但我进门的时候,巷前分明还是马车驻足,说明还是有人前来吊唁的,所以我大胆猜测,灵堂就在隔壁。”“我在鸿运绸缎庄转了那么久,庄子上的来往的下人,明显比正常应有的数量少,出门后,见到霍少爷从院子里翻出来说自己有大发现,这进一步印证了我的猜测。”杜明启忍不住赞叹:“温仵作的脑子确实灵光。”温卿卿不知推辞为何物,夸奖照单全收。霍之麟蔫了一下,又开始围着温卿卿转,试图让温卿卿教教他到底怎么推理。温卿卿跑了半晌,已是渴极,看到桌上有热茶,干脆坐下喝茶,专心想案子的事情。被霍之麟念叨烦了,温卿卿从嘴巴里扔出两个字“细节”,让霍之麟自己去琢磨,这才获得了片刻安宁。很快就到申时三刻了,除了王钊之外,所有人都回来了。下人们早就在桌子上晾好了茶水,茶壶都在桌子上搁了好几个。回来的人都狠狠灌了一大碗茶水,照例依旧是老李头先过来汇报消息。“小温仵作,李旦的媳妇是在鸿运绸缎庄做活的!”第一个消息就直接惊到了杜明启、霍之麟,只有温卿卿表情一脸的意料之中。“一看小温仵作这表情,就知道你肯定是猜到了!真是这个的!”老李头对温卿卿竖起大拇指,接着说道:“这个李旦压根不是在什么秀才府里当门房,而是鸿运绸缎庄!”“那个李旦贪财好赌,好吃懒做,到秀才府上没两天就被辞了,然后不知道他想了什么法子,就到鸿运绸缎庄去当门房了。”“说是当门房,实际上他压根不当职的,上不上工全看心情。”“他媳妇的信息没查到!”老李头说着,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往裤子上擦了擦手。“这个李旦成婚没两天,就去鸿运绸缎庄做工了,周围的邻居几乎没见过他媳妇,要不是贴了喜字,散了喜糖,大家都不知道他成亲了……”李旦成亲成的相当匆忙且没有预兆,忽然就贴上了喜字,也没办礼。成亲第三天,他就开始去鸿运绸缎庄做工了。去鸿运绸缎庄之后,李旦就很少回平安巷的家中,偶尔回去也都是深夜。见过他媳妇的人那更是叫一个屈指可数。“巷子中的人有几个见过李旦带媳妇回来,但是很奇怪,他们描述的不大一样,有的说胖,有的说瘦,衣服有时候瞧着挺齐整,跟个大老爷似的,有时候就一身破烂。”“案发前一天的晚上,有人看到李旦领着个女的回了家里,但是因为太晚了,看不清女人的脸,所以我去了一趟鸿运绸缎庄,打听这个李旦老婆的消息。”老李头满脸困惑:“但是所有人都说,李旦没老婆。”“李旦不仅没要老婆,在府里,他就连走得近的女的都没有!大家都知道他贪财好赌,惯爱寻花问柳,都不愿与他多接触。”老李头查到这里,没办法,跑了一趟府衙,调了李旦的户籍出来。“那文碟上写的名字,叫柳依依。但是整个鸿运绸缎庄,都没有一个叫柳依依的人啊!倒是有杨依依、张依依……”“唯一一个名字带柳字的,是赵夫人的侍女,那个柳儿,但是柳儿据说还没婚配啊……”“啊对,还有,这个李旦的仇家有点多,今天我们一路打探过去,都问遍了,都不是什么生死大仇,碎尸就更犯不上了。”老李头把查到的信息说完之后,轮到杨明汇报。杨明摇摇头,道:“鸿运绸缎庄将似乎是将灵堂设在了隔壁的院子,属下擅自做主,将那个院子也纳入了定盯梢范畴,前来吊唁的人不算多,没发现任何异动。”“鸿运绸缎庄上午出门两个婆子采买食材,带回一牛车的菜,下午柳儿出门,带回来一个老道士,傍晚的时候才将老道士送走。”“老道的身份查过了,就是老君庙的道士,身份没有任何问题。”“除此之外,再无任何异动。”老李头听完杨明的汇报,忍不住吐槽一句:“总觉得跑了两天了,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找到。”“是啊……绸缎庄没什么动静,赵鸿运的死没找到线索,李旦的仇敌也没可能,李旦的媳妇也没找到。”霍之麟附和着叹口气,瘫坐在椅子上,“得,查来查去又是死胡同了……”不是什么死胡同。温卿卿在脑子里快速把所有信息重组,尸体的情况、异常出现的簪、杀人的动机……“不是死胡同。”温卿卿双手交叉握紧,无意识用力——这是她高速思考时候的习惯性动作。“不用等明日了。”温卿卿忽然笑起来,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大家第一次见到她这样毫无保留的笑起来。少女微微偏着头,纯净的黑色眼睛此刻亮闪闪的,如星河入眼,轻盈灵动。苍白的脸因为高兴染上了一层薄红,如云的墨发随着偏头的动作从肩头滑落,身上那股清冷、疏离的气息,也随着这一笑,一下子散开。“我已经知道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