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没有,也舍不得有。
这点,梁思吟心里应该再清楚不过。
一个累赘还能忍,一家子累赘那就算是圣人,也得咬碎后槽牙。
“我知姐姐心善,帮了许多孤苦无依之身寻出路。即便是陈采女那样的,也不计前嫌,愿意施以援手。”
她泪水涟涟,脊背单薄一片。
不顾冰天雪地冻人膝盖,直挺挺跪了下去,“思吟智谋浅短,不敢求这样的恩情,只求今后能为姐姐所驱使,效犬马之劳。”
说完,长叩一礼。
雪水沾湿衣摆,她垂着头,像只缚羽的鹰。
从赵氏被安排在长安公主身边起,她就知道,尚芙蕖看待她们的眼神,只怕根本不是放在竞争对手那一栏里。
而是一种极其古怪、甚至不该在她一个后妃身上出现的惜才之心。
尚芙蕖放长线钓大鱼。
从傅宝珍到陈湘娘都安排好了去处,却唯独晾着她。可同样,她也在钓。
效忠尚氏等同归入天子羽翼。
这是梁家一直梦寐以求的。只是她在等候合适时机,想争取最大利益,一举将梁家抬到明面上。
没想到,机会还没等来,就被后方拖累了。眼下不得不见好就收,另做打算。
“你是数一数二的聪明人。”
但这份温驯并没有打动对方。尚芙蕖没说答应也说拒绝,只示意侍女扶她起身。
“聪明人更应该多为自己着想。”
她今日曲下双膝,低下脖颈,甘愿自缚双翼,叩于这冰雪之上。仍是为父亲为弟弟,而不是为了自己。
尽管怨透梁家,可梁思吟的所作所为,又无一不是在为梁家筹谋。就像一只纸鸢,看似高高飞在天上。实则始终被那一线牵着。
与聪明人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清楚,半叶便可知秋。对方似是一顿,目色涌起复杂,好半晌才咬着牙,说了今日的第一句实话。
“幄幕之臣,择主而事,干的都是杀人不见血的脏事。梁家延续至今并非易事,血脉怎能断在这里?”
门客是一群特殊存在,他们不食朝廷薪俸,只为所事的幕主出谋划策,甚至是肝脑涂地。
她祖上几度死里逃生,这才有了善谋之名的梁氏一族。
她可以不在意父亲叔伯,不在意胞弟。但不能不在意梁氏的名,梁氏的延续。自幼便得无数夸赞,天资聪颖,但往往也伴随一声叹息。
可惜她生做了女子之身。
家中长辈无一不提及,但凡她是个男子,定能领着梁氏更上一层楼。于是在梁思诵书声琅琅时,她只能学针线女红。
纵使没有得到天资过人应有的重视,却有相应的骨气。梁家要在她眼前断了,只怕比死还难受。
尚芙蕖回想着她在同人文里的性格,外柔内刚,十分的狠辣与血性,做事几乎不给对方留丝毫退路。
上前一步,她缓缓将那只精致的手炉递了过去,说道,“可你姓梁,也是梁家血脉。”
一阵寒风掠过。
对方指尖冰冷,不知是想到什么,瞳孔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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