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前一步,抬起手想要抱她,他只是需要一点点安慰,一点点就好。
爷爷这次挺不过去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觉得自己处在崩溃的边缘,他前所未有的脆弱。
过去那么多年,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陪在他身边的,更别说是这样的大事。
然而,他没能如愿抱住她。
郁依挡住了他的手。
两人其实是个很怪异的姿势,她不愿再伤到他,只能用手抵着他的手臂。
僵持几秒,郁依咬咬牙,用了点力,将他左手推开,但当着他右手手臂的那只手,却没有用力。
“你别再闹了行吗?”她皱着眉头看他,“我不知道你想怎么样……上次也是这样,你自己身上有伤,为什么自己不注意?”
她说完,又觉得很烦。
现在不是聊这些的时候。
贺牧之注视着她的眸底却亮起一丝微光,“依子,你……还是关心我的,对吗?”
为了他的身体,她这样训斥他,他巴不得她多说几句才好。
“不是,”郁依垂下眼,隔了几秒,叹气,“上次弄伤你的手,这件事我很抱歉……”
在病房那时,贺蔺寻就在她身边,他本来就缺乏安全感,当时她就想,在他面前,她的态度绝对不能有一分动摇,立场必须坚定,一定不可以示弱。
加上付婉雯咄咄逼人,话赶话说到那一步,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是贺牧之不肯妥协。
她是很烦他没有错,也确实无法原谅他过去对贺蔺寻做的那些事,但她没有想过要对他造成这么严重的伤害。
她继续道:“但这仅仅是因为,我从小到大就连架都没打过……就算是其他什么人,因为我的缘故而让手落下这种后遗症,我还是会有些过意不去的,我想你应该明白。”
贺牧之不明白,他只是贪恋地看着她,原来对他受伤这件事,她并非完全没有感觉。
郁依对上他近乎灼热的视线,她不得不偏过脸躲避,眉心拧得更紧,“如果是别人,我可能还会想要弥补,但是你不一样,贺牧之,你过去对蔺寻哥哥,还有对我的所作所为,让我没办法再将你当别人对待……只要你妈不逼我,我可以说这句对不起,但也只能是道歉。”
“不用的……不用道歉,”贺牧之哑声开口,“我……我没事,只是一只手,而且……对正常生活其实没有很大影响,我……”
他喉咙艰涩,问她:“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郁依脸沉下来,“你觉得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她眸底有显而易见的厌恶和不耐烦,他仿佛被刺到,手慢慢收了回去。
“我……我只是难受。”
“我只是想,你陪我一下……哪怕一分钟,不……几秒也好。”
他眼底都是红血丝,眼睫低垂下去,“郁爷爷过世的时候,我一直陪着你……你忘了?”
郁依微怔。
这她当然没忘。
郁爷爷过世时她还小,那正是郁何平和赵念巧正想方设法生儿子的时候。
那时赵念巧正处在生不出儿子的压力之下,脾气也不好,郁何平就更不用说。
在郁家,只有郁爷爷待她还算宽厚,所以爷爷过世,她非常伤心,那几天几乎是哭着过去的,眼睛一直是肿着的。
贺牧之都担心她把眼睛哭坏了,拿冰水帮她敷眼睛,一直哄着她,说爷爷也不会希望看到她这么难过,又说,让她不要害怕以后会孤独,他会一直陪着她的。
郁依陷入回忆,一时怔愣。
贺牧之就在这个时候又往前一步,伸手一把抱住了她。
郁依回神,立刻去推他,“放开我!”
“几秒就好……”他语气哀求:“我求求你……你既然能可怜他,为什么就不能可怜可怜我?我们才是一起长大的啊……”
郁依推得用力,他却不肯放手,低低闷哼一声。
郁依以为撞到他伤口,身子僵硬到极点,咬牙切齿说:“贺牧之……你够了,别再让我更讨厌你了行吗?”
他低下头,泪水滴落在她肩头。
楼道里,付婉雯其实在贺牧之将郁依拉进楼梯间的最后一瞬,看到了两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