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残骸里,火势缭缭,熏热无边,以阴萝为轴心,插满了一杆杆尖锐的旗帜。
容雪诗俯低眼看,是炼狱一般的场景。
余火仍烧着猩红,漂起无数只黑灰蝴蝶,他的目光穿过脆蝴蝶,落在她颈前的那一颗残破的猫睛儿,那一条闪灼的金绿光带被穿过之后,爆溅,碎裂,塌陷出一种幽深又可怖的漆黑美感。
不可探究的,又令人心悸的。
她说得很慢,很冷,似刀刃一般,滑掠过他的肌肤。
像剜割着他。
“你当死在最爱我的那一年,死在诸天都羡我的那一年,你就不会出家,也不会给你那个废物穗挖我的龙脉神骨,我们的一切都停在最爱的时间,我会永远眷顾你,像我颈后那一只永远都在辰光里穿行的玄武蝉。”
所以你为什么还不死呢?
“叮啷啷。”
是腰铃的出行。
她的眼睫下铺开一头黑得浓郁的鬈发,长得流没足踝,冰冷又华美的蓝碧玺金饰筘环咬着细股的发,尾梢儿也散漫翘起小细卷,细细翘翘,蓬蓬松松,像是从头到脚趴着了一百只娇怜无害的长毛小黑足猫。
那一顶红伞也撑在她的天穹之下。
狐狸妖尊容雪诗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蹲下来,与她面对着面,荒唐去问——
“我们最爱的那一年,是怎样的?”
妖尊只爱当下,从不遐想未来。
但他此时此刻,他被牵引着,莫名去想,二十万年后的他竟会做了佛陀吗?又是怎样将这一颗红顶珠含进嘴里宠爱的?
阴萝却没有理会他。
她捡起那一支躲过一劫的金珠小扇,爱惜般别入金夫人的耳边。
浮屠劫火太过惨烈,将金夫人那一头保养得极好的丽发都烧断了,她再也不能替这位母亲挽一挽发髻。
夫人,是我没用呀,用尽手段,枉费心机,还是没能护住你。
但不要紧。
天道偶尔也不做人啦。
我可以为您,屠一场至好看的盛宴,哪怕背负一些,小小的,薄凉的,罪孽。
阴萝轻缓闭起眼,水光荡落,长出了两抹长长的、雪白的泪翅儿。
太不乖啦,我的众生,我要罚了。
“……哭了。”
容雪诗喃喃道。
“莫哭。”
而下一刻,那一把金珠小扇就被她暴烈掷了出去,他扬起伞骨,当啷一下激出火花,挡了出去。
那颗碎裂的猫儿眼在她的颈前激烈起伏,妖尊只觉头皮一紧,竟被她生生拔起头颅,迫到她的近前。
狐狸:……她掼我头她掼我头她掼我头?!
本尊要剖了这以下犯上的小辈!
她的语气更是阴森冷厉。
“你不是说要听裙裙的话吗?你又挡什么啊?”
“你为什么不听呢?为什么这么不乖?”
“
所以你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二十万年前你这么恶心地活着?!!!”
容雪诗还是第一次被人提着脑颅,他眼尾的媚光渗着寒气,却在见她泪痕的那一霎,又微妙地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