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燃着炭火,暖烘烘的,但裴渊一走进,就冷下神色。
“开窗。”他嗓音如幽泉,冬水的浮冰。
小菊愣了一下,“可、可小姐会冷着的。”
裴渊扫她一眼。
小菊面色讪讪,“是小姐不让开的。”
裴渊闭了闭眼,固执地走去开窗。
她总是这样的,任性地贪暖,一点都不长记性。
裴渊跟着小菊走进里间,层层叠叠的幽帘后,全部都不真切。
“小姐,裴大夫来了。”小菊轻声唤。
苏遥咳了一声,缓缓坐起身,倚在枕上。
“有劳裴大夫。”她说着,把一截皓玉手腕伸出帘外。
手指纤细柔软,皓腕仿佛透明,淡青色的血管隐隐可见。
极度精致又极度脆弱,一折就断的手腕。
能触发任何男人的摧折欲。
裴渊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那。
小秋连忙把一张帕子覆在上面。
裴渊坐下后,修长的手指搭上。
只那么一息,他的心恍若被一块巨石,带着狠狠下沉。
他不明白,她是不是几世都要忍受病痛的折磨,为什么每每遇见她,她都是这样柔弱无依的模样。
她亏欠了什么,何至于此。
苏遥捂着嘴低低地咳嗽。
裴渊松开,缓缓道:“苏姑娘。”
“啊?”苏遥语气微诧,试探着收回手,仗着隔着帘子他看不到她,她表情都懒得掩饰,一副笑吟吟的调侃模样。
他们的第一次有来往的对话,裴渊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苏姑娘”,苏遥敷衍回应一声“啊”。
009忍着没笑。
“风寒入体,气血亏虚。”裴渊觉得这话说得算轻了,她的病不止这些。
他打开药箱,提笔开始写药方。
苏遥声音含着温婉的谢意:“有劳裴大夫走这一趟了。”
裴渊写完一张药方,顿了好一会儿。
片刻后,室内响起他无奈又清浅的话语:“再开一张药膳方子,可以吗?”
她这人娇气,吃腻了药膳后,他怎么哄骗也好,她再也不肯吃一口。
要是没人叮嘱,没人看着她,她估计吃两次就不会再吃,而且她的两个丫环,也是容易对她心软的。
她这样,如何能好。
心思格外敏锐的小秋神情一动,她竟从裴渊这句话里听出了掩藏在平淡之下的丝丝疼溺。
她心一惊,怀疑是自己听错了,裴大夫和她家小姐可不认识。
苏遥饶有兴致地描着被子上的绣图,声音是与表情不相符的温柔:“裴大夫看着开药便好,我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会按时用药的。”
裴渊微顿,思绪一下飘远。
阳光明煦的午后,冷清的药堂,身着白裙的女子缓缓收回手,低着眼,掩唇微咳,柔声道:“多谢裴大夫,我知道我身子骨不好,会按您的嘱咐按时用药的。”
可后来他知道,她根本没有好好吃药。
她表面上温婉柔顺,实际娇气任性极了,不吃苦的,不吃淡的,难受到极点迫不得已吃一副药,她还能因为太苦而生闷气,婚后就会拿他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