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富贵颤着声音问,此刻他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股无名的恐惧让他浑身发冷,在这春日的夜晚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寒颤。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她竟然早就知道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早就知道了,却没有说出来,也没有找自己算账?
林老根都死了那么多年了,那她肯定是在老根死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了。
为什么还能独自守着这个秘密,没有让村里人知道?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说出来,让大家看清楚你的嘴脸、让你逍逍遥遥地过了这么多年的毫无负担的日子、让你明明欠着我家却经常来欺负我家的孩子们?”
林老太的步步逼问,让林富贵慌了神,一个劲儿地猛摇头。
“不!不!我不是……我没有!”
可惜他被林老二踩着肩被迫趴在地上,努力扭过脸想祈求林老太不要再说下去了,却被林老二脚下使力,让他痛得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林老太却让老大和老二将人从地上拽起来,面对着她。
林老二强硬地抬着林富贵的下巴,让他抬起头,视线对向林老太。
林老太沉着声音,道:“那一次,你和老根一起上山打柴,却不小心遇上了熊瞎子。那熊瞎子本来是离你最近的,老根他本可以全身而退。”
“可是他却跑过去挡在你面前,让你先跑。可是,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居然在后面使劲推了一把,将老根推向了熊瞎子,自己转身就跑。”
“老根好不容易从熊瞎子掌下逃脱,却是被熊瞎子活生生扯下了条右胳膊。他浑身血淋淋地跑回家时,撞开院门就昏倒在地上。那一次,他发高热整整三天三夜,差点儿就救不回来了!”
“我守了他三天三夜没合眼,也差点儿以为他就要丢下我和孩子们而去了。可是,他不放心我和孩子,硬生生挺了过来,却是再也说不了话了。”
“你见他回来后再也不能说话,就以为这件事会成为一个秘密,永远不能为外人知道。所以你一反常态,将以往装出来的对他的尊重完全抛弃,对我家的孩子们憎恶、辱骂。”
“可是你不知道的是,自从三娘嫁给泽川后,他就让泽川教他写字,然后,他将那天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写了下来。可是他在后面也写了一段话,让我不要找你算账,不要公开这件事。”
“他说你们曾是好兄弟,你也在他困难的时候拉了他一把。尽管那跟救命之恩比起来,根本不算啥,可是他顾念旧情,让我不要追究,说你家生了五个闺女、我家有四个小子,你是心里不忿才一时冲动。”
“直到他临终前,都拉着我的手要我保证不再将这个秘密公开,说他可怜你家五个闺女,万一你的名声臭了,她们也不能嫁给好人家了。”
“你看,他到死都在为别人着想,可是他自己呢?被兄弟背叛、被熊瞎子啃掉了一条胳膊、被高热烧成了哑巴、拖着一条残臂拼命想护住家人。”
“可是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居然恩将仇报,对他的闺女一家下手,想毒死他最疼爱最牵挂的亲闺女!”
“你说,你是不是个畜生?啊?就是畜生还懂得报恩呢,你连畜生都不如!”
“你这样恶毒的人,为什么还活得好好儿的?为什么我家老头子一辈子光明磊落、积德行善,却要被你害成这样?”
“你这个恶毒的老匹夫,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死在熊瞎子手里?你为什么还要活着害人?”
林老太的拐杖戳在林富贵的脑门上,一声声泣血的控诉,让在场之人都红了眼眶,妇人们更是低声啜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