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那边告诉我们,头天晚上八点,董凯旋就已经脱离危险,被转入普通病房了,联系不上家属,先有护士照顾。
我有些激动,悬着的心也就落了下来。真是这黑炭命不该绝啊!
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对于董凯旋,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有,但我想……也许我可以改变他吧?
岳云秀也挺开心的,马上陪我去董凯旋的病房。
那是普通的四人间病房,人员相对复杂一点。
我们进去时,董凯旋孤零零地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一个给他换过药水的护士还说:“你好好躺着,我忙完了再过来。唉,你也真是命大,要不是你那个同学,又送你来医院,又给你出钱,你早死了哦。”
董凯旋点了点头,眼睛都不睁。但我和岳云秀看到了,他的双眼角里泪水渗流,苍白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说着什么,但听不到声音。
这黑小子,躺在那里,身材显得更瘦小了。头发剃了个光,脸上也包了不少的纱布,泪水都湿纱布了。
我和岳云秀相视一眼,忍不住轻叹了口气,然后走了过去。护士看了我们两眼,与岳云秀不认识,只是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当我们来到病床前时,岳云秀便道:“董凯旋,别哭了。睁开眼睛,看看谁来了?”
董凯旋闻声睁眼,朝我们一扫,顿时身体都震了震。那无神的双眼里爆发出惊异神采,眼泪突然疯狂涌出,喉结动了又动,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泣叫着:“雨哥是你啊!雨哥,要不是你,我……我……要给你磕……磕……个头……”
他在病床上挣扎着,说话再也不如从前那般利索,但感情是真挚的,想起来给我磕头。这情景,看得旁边那些病人和家属都纷纷注目,心软的都眼睛红了。
我伸手想按住他,但岳云秀手更快,扶着他的肩膀,温柔道:“董凯旋,不要激动,你身上手术伤口很大,不要撑裂了。林雨是你非常仗义的同学,他不需要你磕什么头,只要你能脱离危险,能活下来,他就很开心了。这两天晚上,他做梦都在说,黑炭,你快点脱离危险,我认你做朋友!”
确实,岳云秀说的是真的。也许吧,潜意识里,我还是很想帮助董凯旋,想认他做朋友。因为我们都吃过苦,受过欺负,我们同病相怜,他又为人机灵。
董凯旋更是泪水汪汪,躺在那里,看着我,点点头,嗓子堵了好久,才说:“雨哥,从今以后,薰黑炭就是你的兄弟,死都跟着你。我欠你的情你的钱,我拿一生来还,好不好?雨哥,收下我这个小弟,好不好?我跟你混,混个正义,混个良心,死都无憾!”
我摇了摇头,说:“黑炭,不要说这么重。不是欠什么的事,更不是跟不跟我的事情,是你现在要好好养伤,一切等康复了再说。”
“雨哥说了就是,雨哥说了就是……”他点点头,激动得只能重复着话语。
我对岳云秀说:“要不这样吧,我这也能下地走路了,你去办一下,让黑炭到我房间住着,相互也有个照应。”
岳云秀没二话,擦了董凯旋的泪,马上转身去办。
董凯旋看着我,这才发现我也穿着病号服,说:“雨哥,你怎么也住院了?”
我苦涩一笑,说:“黑炭,说来话长了。你现在收拾一下心情,什么也不管了。等到了我那边的病房,咱们再细说。”
他连连点头,然后突然又哭哭啼啼:“我在医院里,可我爹在家啊,他……瘫痪了,没人照顾怎么办啊?雨哥……我爹好可怜……我觉得我要死的时候,我给你电话……我就想把我爹托付给你,因为你是好人。我也……告诉我自己,不能死,不能死,我死了……我爹怎么办啊……”
唉,这家伙到底是孝行大的人啊!旁边不少人看着,听着,几个中年妇女都流泪抹眼。
我道:“你说过你家就在店子附近,我已经请人过去找到他了,有护工在照顾着,你就放心吧!”
董凯旋听得热泪滚滚,大叫一声“雨哥”,伸出没扎针的右手,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已经不知道怎么和我说话了。
我拍了拍他的手,轻声道:“不要太激动,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先安静休息一下,等去了我病房,咱们再说吧!”
他不再说话,更不松开我的手,攥得紧紧的,闭着眼睛,泪水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