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秀忽然静静的看了薛慕春好一会儿。
薛慕春是唯一一个,她从四岁起就养起来的孩子,是跟着她最久的。
以前对着她时,就想到自己那短命的丈夫,就特别恨她。那时她就想等这孩子长大了,就要用她狠狠赚钱,让她赔偿薛家失去了的。
可是一年又一年下来,看着薛慕春的努力向上,又觉得她也可怜。干干净净的女孩子,怎么能被那群臭男人给糟蹋了。
所以,她还是给她找了个好去处,让她去做徐家的富太太。
薛慕春也算对得起她的培养,在徐家不声不响的生活,在事业上赚足了名声,给薛家也捞去了不少好处。
按照薛、徐两家的协议,三方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这孩子能做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容易,说实话,苦跟委屈也是吃了不少的。
让薛慕春跟那些女孩子走同样的路,她也不舍得,只是到了现在,没有别的路走了。
杨秀叹了口气,看了眼桌角放着的烟盒,拿了过来。
杨秀总讲究养生,可烦心事到了一定程度,就需要靠烟来缓解焦虑。她抽了根烟点上,从那张宽大的大班椅上站起来,走到薛慕春的面前。
细细的香烟夹在她白皙的手指间,举手投足有着别样的风情。绕着薛慕春走了一圈,又在她的面前站定,捏住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慕春啊,其实你也别太较劲了。从别人那里拿资源,跟从徐自行那里拿资源,不都一样吗?”
“你以为那些医生们都干净?”
“会所里的男人们你都见过的。什么院长,行长,校长,个个有名有姓,可谁没找过我们家的女孩儿?仁爱医院有些个疯丫头还跑到我们会所来,试图找个长期金饭碗。”
“你去会所里走一圈,也没什么的。”
薛慕春淡淡的看着杨秀,眼神还是倔强。
她跟那些人不一样。她也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明明有着清白家世的,非要跑来染一身脏。她们不知道,脏了,是洗不干净的吗?脏了,是会被人抓着把柄,剥去骄傲,抽去骨气,尊严,会被人踩在地上瞧不起的吗?
杨秀看着她的倔强,吸了口烟,松开手,叹了口气。
“慕春,这是你的命……要不然为什么是你的父亲,而不是别人开那辆车,那样,欠薛家的就是别人了……”
杨秀朝门口走去,声音渐远,而薛慕春却像是掉入了冰窟窿,冷得打颤。
……
深夜的雨还在下。
薛慕春一个人走在雨夜,前方是黑茫茫的一片,后面也是黑茫茫的一片,四周全都是冰冰冷冷的雨。
茫茫然的看去,只有她一个人。
让人恐慌。
她的父亲是司机,害死了大企业家薛才良。
她是名医,被人戳着脊梁骨说她害死了病患卢佳期。
这些事情一旦曝光,她薛慕春就什么都不是,是杀人犯的女儿。杀人犯的女儿还是杀人犯。
法律上不讲究父债女偿,但道德上讲,所以她要替父还债。杨秀养大了她,她要还养育之恩,所以她逃不掉。
薛慕春抱着身体蹲在公交站台下,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猫,哭得无声无息,挣扎得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