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昭垂眸吃饭,脑海中却在不停思索事情。
饭后虞昭又陪裴氏说了一会儿话,王大郎想起了什么,对虞昭说,“我们明日休沐,约了一些同窗和其他家的郎君娘子去城外骑马赏秋景,妹妹要不要一起去?”
王大郎一说,王二郎也立刻附和,“对啊对啊,昭妹妹,最近城外的秋景可漂亮了,特别是镇国寺的枫叶,绵延至云边,秋色火红,特别好看!”
裴氏好笑地看了两个儿子一眼,也点头,“你来京城才三天就受了这么多的苦,去寺里上柱香,求个平安符,也好去去晦气。”
镇国寺……枫叶……
虞昭一紧,骤然想到了什么,她抿着唇一笑,点头,“好啊,我之前在肃州也经常骑马,马术还行。”
王大郎莞尔一笑,眼睛发亮地看着虞昭,说道,“那这次我可要和妹妹好好赛一赛马。”
“大兄不必放水。”
“好。”
直到戌时,裴氏瞧时间不早了,便赶人去休息。
虞昭洗漱后躺在床榻上,并没有直接睡着,她在想明天镇国寺的事。
上一世虞崇发现她在医术上的天赋,便让她去为一些官员后宅的夫人们看病。
虞崇对她说,“如今那些人都还不认识你,你无信物证明自己的身份,倘若我直接向外人宣布你是你阿耶的女儿,他们恐怕都不会相信我的话,所以你得先隐瞒下自己的身份,帮他们的夫人们看了病,得到他们认可后,我再将你是怀玉之女的消息传出去,到那时,京城的人恐怕无一人不认同。”
那明显哄骗她的言论,那时的她就傻乎乎地相信了,她将自己的身份死死瞒住,等待她积攒够名望后,所有人都不会因为她毁容而不信她是阿耶阿娘的女儿。
她帮虞崇做事,一件又一件……
让她记得尤其清楚的一件事,是鲁国公的亲侄儿在去镇国寺赏枫叶时,不慎跌落下山,不仅摔断了腿,还把脑袋给磕破了。
那小子聪慧伶俐,本要下场参加进士科的考试,却因为摔了脑袋而变成了痴傻孩童,鲁老太君因此哭断了肝肠,千般万般求医,虞崇便在这个时候把她推了过去。
虞昭为他接了脚筋,帮他化开脑中淤血,眼看着人要完全清醒过来,他却忽然暴毙,死状惨烈。
鲁老太君是鲁国公父亲的继室,她亲儿子死得早,只有小孙子一滴血脉,如今连亲孙都死了,她几乎失去了理智,亲自去皇宫求太后为她做主,皇帝得了太后的命令,便要大理寺彻查此事。
鲁老太君闹得整个鲁国公府都是风雨欲来,甚至还有流言传是鲁国公的亲儿子因与堂弟不合,失手杀了堂弟。
也不知鲁老太君做了什么,在此事闹得愈发沸沸扬扬时,她也死了。
虞昭被虞崇带到鲁国公府,教她了几句话,让她回答大理寺来的人,说鲁老太君的死与鲁国公无关,是老太君伤心过度,加之年事已高,这才受不了刺激一命呜呼。
那一场风波的最开端,就是因为鲁小郎君去镇国寺赏枫叶,才被害。
虞昭这两日都没听见有人在镇国寺摔断了腿,若非王大郎的提醒,她差点忘了这件事。
鲁小郎君现在还没被害,那他被害的时间……是不是就是明日呢?
虞昭未曾具体知晓鲁小郎君是什么时候栽了的,她翻了一个身,炯炯目光盯着摇曳的烛火,烛火之中,隐隐有一双沉静如水的视线朝她看过来。
虞昭恍惚愣神。
上一世鲁老太君和鲁小郎君纷纷离世,只留下鲁小郎君的寡母,她接连遭逢打击,再看到虞昭时,双目无神,整个人都如离了体的魂魄般阴冷。
她远远看着她,问,“虞小大夫,我的阿郎和母亲,当真是因为意外而亡的吗?”
虞昭从未做过坏事,行事坦荡磊落,从不惧人言,也不怕别人诋毁。
可那时,鲁夫人只是无光无神无悲无喜的目光,就让她感觉到自己究竟做了一件多么大的错事。
虞昭喉咙堵着巨石,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她羞愧难当,脚步虚浮地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