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若兰微眯双眸,放眼一看,处一的罗汉鞋整齐摆放在席位侧面,与其他浪荡无形的僧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他的鞋有什么不对?”
李秘压低声音道:“他的鞋面上有漂白的斑点。”
“漂白?什么漂白?”
尹若兰一脸疑惑,李秘也耐心解释:
“永安坊的街坊们做什么生计最多?”
“染坊啊。”
李秘面色微微发红:“正是!”
“永安坊里头最多的就是染坊,也正因此,坊中水沟里污水横流,都是染坊排放的废水,这些废水里有草酸等成分,只要沾染,很容易染色或者漂白。”
“我家大人在家时常抱怨,我对案情也略知一二,那淫贼飞檐走壁,翻墙越院,但永安坊的坊墙很高,而墙根下就是排水道,除非他真的会飞,否则不可能不沾染到排水道里的染坊废水!”
尹若兰也去过永安坊几回,刺鼻的染坊废水给她留下过极深的印象,毕竟她是宫中尚仪,对气味和脏污很是敏感。
但仅凭黑色罗汉鞋面上的几个白斑,就断定处一和尚是嫌疑人,未免太过牵强了吧?
“我实话告诉你,处一和尚是薛师的爱徒,只凭几个斑点就断定他是淫贼,若抓错了人,得罪了薛师,你连伺候武三娘的机会都没有了。”
李秘早看到处一和尚气度不凡,知道他的贵气是长期将养出来的,但其他人没有涉足永安坊,却是一目了然的。
排除了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即便再不靠谱,那也只能是真相。
再者,除了鞋子之外,李秘还在处一和尚的身上发现了其他疑点,只是现在没法跟尹若兰解释罢了。
“他或许未必是真凶,但一定跟永安坊的案子脱不了干系!”
尹若兰遥遥看着处一和尚,后者不紧不慢地喝着茶,他甚至连酒肉都不沾半点。
迟疑了片刻,尹若兰到底是下了决心。
“若是搞错了,你只能自求多福!”
“来人,把处一和尚请过来。”
奴婢得令,不多时就将处一和尚请到了茶厅来。
处一和尚见了尹若兰,也有些惊诧:“贫僧拜见尹尚仪!”
尹若兰也不与他客套,开门见山地质问:“处一,我问你,你去没去过永安坊!”
处一和尚身子一震,脸色煞白,但很快就恢复常色道:“去过。”
“好你个处一,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却做出这等肮脏龌蹉的丑事,来人,拿了这淫僧,我要去万年县!”
处一和尚满目惊慌:“尚仪这说的哪里话,贫僧怎么就成了淫僧?”
“还要我说清楚么!永安坊那些女子,正是被你所害,岂敢再狡辩!”
处一和尚恍然大悟,苦着脸道:“尚仪这是冤枉贫僧了,处一虽然挂单大慈恩寺,但从不敢忘记佛法,每日都会游街渡济,周遭坊市都是去过的,永安坊也去过几次,但都是去施粥,还请尚仪明鉴!”
尹若兰意识到自己太过想当然了。
鞋子的漂白斑点,只能证明处一去过永安坊,综合温寡妇那个相好和尚的供词,这里的僧人都会乐天功那一套淫邪之术。
按说处一又懂邪术,又去过永安坊,给他个嫌疑人的身份并不过分。
但问题就在于,他去永安坊不一定是晚上去,鞋上白斑也未必是翻墙造成的,这些都并非直接证据。
李秘感受到尹若兰的目光,如同一把锋锐的尖刀,朝他刺了过来。
不过李秘并没有太过意外,如果没有别的证据,他又岂敢轻易招惹薛怀义的亲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