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姐,你不吃饭吗?”陆钱问。
“你快去吃吧,我去打一筐草再吃。”
马杏花笑了笑,背着筐走了。
她没胃口,虽然家里一年到头很少吃肉,更不会杀鸡,可她还是不想吃,那只鸡是她和二姐亲手养大的,为了养得肥肥的,她和二姐每天都会挖蚯蚓喂鸡,希望能多卖些钱。
她馋肉,可吃不下这只鸡。
在马杏花心里,这只鸡是拯救二姐脱离苦海的救星,鸡没了,二姐就要嫁人了。
至于节目组给家里的钱,马杏花压根没指望,那些钱要给大哥上学用的。
但她不怨爸妈,在村里爸妈已经很好了,至少供她和二姐上了学,其他人家的女娃顶多上一二年级,甚至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也正因为上过学,她和二姐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广阔,更不甘心一辈子在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像村里的女人一样,嫁人生子老死,一辈子简单得填不满一张纸。
“杏花,回去吃饭!”
马春花出来拦住了妹妹,她知道妹妹在使小性子,但有贵客在,妹妹这样做很不应该。
“二姐,我不想你嫁人,你学习成绩那么好,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马杏花的眼泪止不住流,心里还有着深深的恐惧,她的堂姐就是因为生孩子死的。
堂姐十五岁嫁了人,第二年生孩子,瘦弱的身子挺着夸张的肚子,还要干家里地里的活,生产时也没送去卫生院,而是在家里生产。
堂姐生了一天一夜,孩子生出来就死了,是个男孩,褥子全被血浸湿了,马杏花永远都记得,堂姐死的时候,脸白得像死人一样,身体里的血都流干了。
大伯和大伯娘并没伤心多久,掉了几滴眼泪,就找男人家里要了几千块赔偿,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没两个月,大伯家的堂哥就结婚了,彩礼钱就是堂姐的赔偿。
堂姐尸骨都还未,堂哥就办喜事,马杏花只觉得心寒,也更坚定了要逃离这个村庄的决心。
马春花轻叹了口气,“别哭,嫁人也不是坏事,你一定要好好学,考上大学走出去!”
马杏花只是哭,她想和二姐一起走,不想一个人走。
马春花没再安慰妹妹,她知道自己嫁人无法改变,彩礼钱能让大哥和小妹继续上学,而且嫁人后,她还可以出去打工,挣钱供小妹上学。
爸妈肯定是优先供大哥的,她不能让小妹走自己的老路,她无法走出去,小妹必须出去。
姐妹俩的谈话,都被躲起来的陆钱听到了,他圆圆胖胖的脸十分沉重,心情也沉甸甸的,从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唯一的烦恼是如何把妈妈规定的花钱任务完成,他真的没想到世上还有上不起学的人。
哪怕他才十二岁,也知道女孩子十六岁嫁人是违法的,这个村庄难道没有法律吗?
心事重重的陆钱,面对桌上鲜香的鸡汤没了胃口,何春梅夫妇在他面前很拘谨,说话小心翼翼的,一个劲地劝他吃肉,自己却不吃。
“春花姐,杏花姐,你们也吃肉。”
陆钱将两个鸡腿,分别夹给了姐妹俩。
“她们女娃吃啥鸡腿啊,小钱你吃。”何春梅赶紧阻止,还朝女儿瞪了眼。
姐妹俩立刻要归还鸡腿,她们本来就没想过吃鸡腿,能分点肉吃就很满足了。
“何妈妈,女孩子更应该吃鸡腿,我妈妈说的,女孩是家里的宝贝,必须更疼爱更呵护,因为女孩长大后,就会离开家,去别人家了,她们在家里的时间不长,更需要关心爱护。”
陆钱的小胖脸很严肃,语气也很认真,自从参加节目来,他一直都笑眯眯的,还是头一回这么严肃。
旁边的两个摄像大哥都愣住了,很吃惊小小年纪的陆钱,会说出这么一番话。
何春梅夫妇却不以为然,女娃算什么宝贝,自古以来女娃都是给别人家养的,不少吃不少穿就够了,哪用得着关心爱护,这话说得他们肉麻死了。
但陆钱是贵客,他们不敢怠慢,便赔着笑应和。
马春花和马杏花姐妹俩,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言论,女娃真的是家里的宝贝吗?
为什么她们村里的女娃,都是贱到泥泞里的赔钱货呢?
陆钱冲她们笑,“快吃吧!”
姐妹俩下意识看向父母,何春梅讪讪地笑,“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