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马寺少卿薛文远被请去了顺天府。
千步廊中午歇息时,他刚从正阳门出去,杨府尹已经带人候着了。
杨大人客客气气,一番恭维,态度却坚决。
薛文远只得给同行的下属递了个眼神,随杨大人回去。
路上谈笑风生,说些年前当值最常唠嗑的“封印后一道喝一盏”、“这一年当官的体会”,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俨然是关系不错的同僚一块去吃个午饭。
而另一头,万通镖局也被顺天府接手了。
这里不像正阳门下那么和煦,府丞带了几十人手,扣人的扣人,查封的查封。
镖局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哪里敢跟官差硬碰硬?
不多时,大掌柜、总镖头被带回去,引得左右铺面的人不住往这厢打量。
这些人进牢房,薛文远进了后衙厢房。
薛大人毕竟是官身,案子还暧昧着,在有裁度之前,得有一份“礼遇”。
杨府尹安排好这一些,又往千步廊中去了一趟。
这一回进了正阳门,行至三公做事的官署,好好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一脸抱歉又忐忑地去拜见岑太保。
岑太保已经得了消息了。
心里窝着火,面上依旧是那副慈眉善目样子。
他请杨府尹到清静书房,吃茶说话。
杨府尹脸上的忐忑更重了:“下官中午把薛大人请回了顺天府,您和他两家姻亲,下官思前想后,这事得主动来跟您交个底。”
岑太保抿着茶,不置可否,想听听这姓杨的如何交底。
“前头已经把那薛波带回去了,他倒还硬气,没有说薛大人什么。”
“下官是有心周旋周旋,底下人糊涂着办了事,薛大人不知情,不知者无罪。”
“可下官也是有心无力了,定西侯府那位不省油啊!”
“那日把薛波咬出来时,她就在顺天府,亲耳听得明明白白,下官已经尽量拖延了,但她三五天催一回。”
“主要是万通那儿着实不干净,发现了的问题弄得下官也不能睁只眼闭只眼,真是不办也得办,毕竟下官这乌纱帽……”
“那祖宗再闹,下官架不住她!”
杨大人揣度着岑太保的反应,硬着头皮说话。
岑太保深深看着他,一盏热茶下肚,才缓缓开了口:“顺天府依法办事,老夫理解。
说来你们也辛苦,眼瞅着要封印了,手上还担有一堆事。
别的话老夫就不说了,杨大人多抓紧些,事情查明白了,该放就放、该关就关,别大过年的还没个定数,叫薛大人在后衙一住就要住到来年开印去。”
杨大人点头道:“下官晓得、晓得。”
说完了,他顶着岑太保锐利的目光退出来,大步不停往外走,一路走出正阳门,才在寒风下松弛了肩膀。
天上日头淡,他又出了一身冷汗,叫风一吹,他不由打了个哆嗦。
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事!
刚那些话真是说得他浑身鸡皮疙瘩,态度谄媚,却都是和太保对着干的。
那薛文远抓都抓了,他却还得去岑太保那儿表一表“忠心”,这和灵堂里吹唢呐有什么区别?
要他自己说,肯定是能装死就装死。
岑太保不主动来提薛文远的事,他就躲在顺天府衙门里迅速把案子办了,真正的一泻千里,年前盖印递上去,先过个好年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