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说话,吉霄又强调:“时知雨还说,这不是施舍。这是上天给我们?的礼物。”
吉小红听得怔住,眼前浮现那小姑娘振振有词的样子。
她不禁笑开?,对?女儿承认:“小雨是对?的。”
翌日就?收到方丽春电话:好消息,她们?确实中奖了,离特等奖就?差一个号!坏消息,本?次一等奖中奖人数太多,天大的好运被她们?撞上,到手却只有五万块。
“不管怎么?样,都绝对?值得庆祝!马上放五一,我这有寰宇酒店的餐券,市中心那家。到时候我们?去玩两天如?何?把?孩子们?都带上。”
吉小红在电话这头默不吭声地听,但?早已在捂着惊讶的嘴,并?且笑得跟花儿一样。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
“好啊!”
那年五一,让吉小红想起自己?嫁人那晚。好像在无垠长夜里登山,煎熬折磨,不知前路何处是尽头。终于见到一处明灯。可以停下喘息,抬头看看漫天星光。
当然,后来知道她所嫁非人,之后多少年再没轻松过。难得今日吉时又肯眷顾,让她终于也有资格去享受凡人的娱乐,将肩上的重担暂时放下。
这么?喟叹的时候,她和刚结识了一个月的女人悠闲地走在灯火通明的江岸。吉霄走前面,一手拉着妹妹,一手拉着弟弟。又开?始端平水,两个都照顾。
她看得多欣慰。
一路跟方丽春聊天。好像认识多年的姐妹那般体?己?,什?么?话都说。说之前某日,起床发现吉祥把?酒全扔掉了,也终于愿意把?面馆打出去、带孩子;说她现在志在必得,保险公司?考不上也得考,大不了多应聘几家;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想办法供吉霄上高中。读书太重要了,她才知道。
提到读书,方丽春就?发愁,说知雨这孩子要是有霄霄那么?懂事该多好。她这个人没定性,想一出是一出。幼儿园吵着学芭蕾,结果上了两堂课就?不去;小学非要弹钢琴,之后又变卦,想当科学家,宇航员;跑调跑到美国?,还做梦成为第二个王心凌;这两天好了,不知刮什?么?风,说以后要当导演。反正就?是不想踏实念书。
吉小红在旁笑着听,心想芭蕾啊,她也曾有这样的美梦。到现在笔记本?还买芭蕾女郎的。谁还没经历过小时候。
方丽春想到什?么?,问她,有没有想过让吉霄转学。她答没办法。但?凡有选择,谁不想呢。
幸好吉霄还有一年就?考高中,到时希望她能离家远一些,有新生活。
回酒店继续聊天,话题越聊越深。吉霄年岁毕竟大些,懂事许多,跟她们?主动请缨带妹妹弟弟到另间房去。
孩子离开?后,两个女人聊了一晚,谈家庭,婚姻,遭遇的困境……
谈人生的选择。
那天,吉小红第一次听到“时玄”这名?字。时知雨的父亲,淮北人。
方丽春初中毕业后跟着家里销茶,在省会跟时玄认识。那时他们?都才十来岁,一穷二白,却敢陷入爱情——
“我老公比我命苦,家里什?么?都没有。父母走得早,兄长不做人,把?他挤到临时棚户里一个人过活。去工地才14岁,从那开?始学的手艺。17岁当包工头,27岁来宁城。刚来找不到活路啊。口袋里只剩百来块,我们?都想要不回老家算了。却在这时绝处逢生,在老工业区接下了工程,赚了来宁城的第一桶金,也是五万块。那一年香港回归,我和他都开?心疯了,买了紫荆花小旗帜来市里庆祝,看夜景。……”
方丽春笑着说过去。不提现在。提也带着怨气:
“我知道,生意做大了,应酬多。回家少没关系,我习惯了。”女人说,“但?有时觉得不公平。生知雨,我受罪,带孩子,我出力?。跟她在一起的时间明明是我更多,她却说讨厌我。从没听她说讨厌她爸爸。当然了,她爸爸会给她买好东西哄她。男人真好,只需要简单地出现几次,就?能得到小朋友同等的爱,还不用招人厌。”
吉小红心疼,劝她小雨一定只是随口说,不过脑的。怎么?可能真心讨厌。
这话说得方丽春自省起来:“她这是随了谁呢?这么?缺心眼。总不会是我?”
吉小红刚刚还鼻酸,这会儿又被方丽春逗笑。
“对?了,”方丽春想起什?么?来,“你知道吗,好几年前,我和知雨就?从你家面馆经过。只是那时没进去吃,在门外那颗紫藤树下休息。当时还看到一个短发小姑娘,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穿校服裙。知雨一直盯着人看,我还跟她说那样不礼貌,让她以后不要直盯盯看人。后来知雨问我还记得这回事吗,我说记得。她兴奋地说霄霄就?是那时我们?看到的小姑娘。我当时就?觉得好神奇啊,因为那时候,我们?怎么?可能想到会跟你和霄霄认识,还这么?亲近!”
吉小红听得触动,心想人与人的缘分真的很难说。像方丽春,出现才多久,她却已经开?始宁可这个人是她姐姐,而不是吉成龙。
想到这,她真诚地跟方丽春说,方姐,你是我的贵人。这两万五千块把?我拉出了地狱,因为它,我终于能跟过去一刀两断。我对?你,这辈子都只有感激。从今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方丽春听得一下就?眼红。她忍着泪说,那算什?么?,是孩子们?有福气,她只是沾光。
情谊自此更深,到第二日仍在城中逗留。听吉然和吉霄说吉小红是喜欢唱歌的,当机立断,一行人去KTV。
关于那日的记忆,只有温馨。最记得她唱完《女人花》,方丽春也雄心万丈,又点?一次。唱前还发表重要讲话:
“这首歌,讲想得到爱情,但?今天,我不打唱给任何男人听!”她学着女明星们?夸张的做派,热烈地讲,“我要把?这首歌献给吉小姐!”又指明,“当然,包括大吉小姐,以及小吉小姐。”
吉然这小家伙不满意了:“可我是男人啊!”
大家闻言笑作一团,方丽春也笑:“哦,对?,那也勉强献给我们?唯一的男人,吉先?生!”
要唱了,她的宝贝女儿站起来认真跟大家讲:
“我妈妈唱歌走调的,你们?待会儿可不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