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善妒的女子?是在骂我么?我咧开嘴笑了笑,第一次发现被人骂完之后心情不错!
又走了一段,这回看见前方大槐树下站着个玩耍的孩童,朴素的布衫之上虽是沾满泥渍,然而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灵动有神,红苹果似的脸颊圆嘟嘟的,让人有伸手捏上一捏的冲动。我们走上前去,我俯身向那孩童问道:“小弟弟,你方才可曾见过一个穿黄色衣衫,十分漂亮的姐姐打这儿经过么?”
那孩童见了生人有些腼腆,他稚声稚气地轻声答道:“见过,她向那边去了。”他手一指,却见那边几条乡间小道交错而行,分不清是哪条。
我只得复又向他说道:“小弟弟,我们不认得村中的路,你能带我们去吗?”
那孩童有些怯怯的,犹豫了片刻,终是憨厚地点了点头。
一路走来,天色越来越暗,暮鸦栖于青藤之上,阴沉沉地叫上几声,感觉萧索而冷清。一弯如钩之月不知何时升了上来,发着惨白的光。阴云如梦魇一般终于完全地遮挡了西沉的余辉,虬枝老树于地面投影出鬼魅般的影子,如狂魔乱舞。
村子里一片沉寂,连炊烟也消失不见,那些隐隐可见的农舍中丝毫没有灯光,在一片死亡的气息笼罩之下,如一个个坟冢,于沉默中透着荒凉。
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传来,如幽灵般飘荡在耳际,魔咒一般哼唱着一支古老的民谣:
奶奶出来绣花,
绣只糍粑,
糍粑跌得井里,
变嗒蛤·蟆,
蛤·蟆上树,
变嗒斑鸠,
斑鸠咕咕咕······
那声音不知究竟在何处,无论我们怎样走,那声音总飘荡在耳边,不远不近,直唱得我两腿发软。而那孩童却似是丝毫不在意眼前这诡异的情景,只是在我们前面步履轻盈地走着,甚至越走越快。
仙君冷冷地说道:“你不必再走了!”
那孩童却似没有听见一般仍是头也不回地向前走着,静静地,一句话也没有。
当仙君再次喝道:“停下!”已是苍琅在手。
孩童到底慢慢地转过身来,原本童稚的脸上露出一个虽然很美,却远远超越年龄的笑容,他用他那稚嫩的声音阴沉沉地说道:“我确实不用再走了,因为你们,已经出不去了!”
在我还未作出反应的那一刹那,仙君已然出手,苍琅如电光火石般向他咄咄逼去,剑周锋芒毕露,剑花闪闪,动如雷霆之怒,罢如冰海粼光。
然而,任凭苍琅上下飞舞着将那孩童围了个密不透风,可他的身形却异常灵巧,每每于苍琅的万丈光芒之中挣脱,他在空中自由腾挪,身姿轻盈,千变万化,不似常人跳跃,倒如灵鸟展翅。
不知两人斗了多少回合,只见那孩童身形一闪,竟似一道青烟,于苍琅的紧逼不放之中,轻飘飘地便失去了踪迹。
仙君收了苍琅,我凑过去问道:“怎么这孩童竟也是个妖么?那之前遇到的那个老奶奶······他们全都是妖?”
“不是‘他们’,”仙君道,“若我猜得不错,我们所遇到的,从始至终都只是同一个妖!而这里,根本没有什么村庄,我看到的村子,不过是这个幻术高明的妖为我们而设的幻境罢了。”
若大一个村子,村中景致纷繁多变,从美貌如玉的灵儿到骨瘦如柴的老奶奶,再到憨厚可爱的小小孩童,这一切,竟然全都是源自于一个妖的作为,并且从始至终,我丝毫不曾察觉到其身妖气,其修为之高可见一斑!
我正想着,只觉四面突然烟雾弥漫,原本十分开阔的视野顷刻之间便在云遮雾绕中变得扑朔迷离,天地之间似一片混沌,即便是目光如炬之人此刻也成了个半瞎子。人如沧海一粟,在一片缥缈之中显得脆弱而无力。
就在我心中害怕之时,仙君轻轻牵了我的手,对我说道:“跟在我身边,有我在!”
他手心温凉,却让我顿时心安了不少,只傻傻地看着他眉目中星光如画,墨发雪衣,袂袂衣袖于这云烟缥缈之中反更添了几许清逸之姿,我笑着道:“我不怕。”
不多时,烟雾便自行散去,眼前化作了一片树林,林间鸟语花香,枝叶青翠。淡淡暖阳轻洒于繁茂的绿荫之下,之前的阴森诡异霎时不见,一个全新的世界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我们带着疑惑向林中走了几步,便见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素衣男子身披一件淡金色斗蓬正在林中练剑,肌肤细如美瓷,红唇一点粉如樱花,丝绸般的黑发随着他的身姿飘散于风中,他剑法虽好,却不见男子的威武之势,反倒有几分温柔气质。
而在他身边一棵大槐树伸出的粗壮枝干上,还半卧着一个女子,她神态慵懒,似海棠娇艳,妩媚多姿如雨后芙蓉。一只手托着腮,像条刚刚出浴的美人鱼,另一只手拈着片槐树叶,青翠欲滴,那么普通的一片叶子,在她那柔若无骨的葇荑中攥着,亦显得光彩奕奕起来。真是笑靥如花比花娇,青丝如水较水柔,一颦一笑动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