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婉脸红得更厉害了,忙又跳回房间。干什么啊,她又不是没穿衣服。讨厌,真讨厌,妹妹不是找到了吗,还找她做什么?秋后算账,给些警告?对,就是来要钱的。
她心里乱糟糟的,人也手忙脚乱。胡乱洗干净脚,放下裤腿。这会儿也来不及穿齐整了,随手拿了条毛线披肩披在身上就打开门。怕自己太磨蹭,门外已经没了身影。她才不是怕他走,只是想知道这人到底要做什么而已。
门打开了,人还在,心仿佛落了回去。
他半垂着头在吸烟,白色的烟自修长的指间升腾,像谁在冬夜里低声絮语时呼出的一口气。人若靠近些,那热息就会扑到脸旁一样。
没料到她这样快。见门开了,顾钦摁灭了烟,缓缓抬头。房檐下一盏昏暗的灯自上而下撒着散漫的光,他的眸子隐在眉骨的阴影下,也似这无边夜色,格外深沉。
说来晏婉并不大喜欢闻烟草味,可不得不承认喜欢看他抽烟的样子,她很少能在一个男子身上,寻到这种寒炉对雪烹香茶般的优雅。更别说,他是个带兵的人,手上有过多少人命,恐怕他自己都数不过来吧?她应该有点惧意才对,可她竟然不怕。
她本想就这样站着说话的。可外头寒气重,她瞥见他白皙的手泛着红,有点不落忍。让他进屋,还是不让他进屋,这真是个问题。
在顾钦不可察觉的天人交战里,有一方速战速决地取得了胜利。
“请进吧,地方小,多包涵。”晏婉退开两步,让了他进来。
顾钦走进来,迎面就是一阵暖,挤走了一身的寒凉。他头一回进陌生女孩子的房间,这房间同桑悦的房间很不同,寒素得很。
“我听张铁成说,晏老师下午扭伤了脚。我给你带了点药。”说着,放了一个小提袋在桌上。
桑悦也扭了脚,是用不完拿给她的?她是捡人残羹剩饭的人吗?才不稀罕他的东西。
晏婉淡淡地“哦”了一声,“谢谢,没什么大碍,不劳顾长官费心。”
语气不大好。
顾钦刚才就看到她的脚腕了,肿得像个熟透的桃子,膝盖也乌青,不是没什么大碍的样子。猜测她还在恼被跟踪的事情。
下午抱着桑悦出去的时候,顾钦就看到了地上被压扁的蛋糕盒子,里面的蛋糕只剩一小块了。不知道怎么,他觉得于情于理他都得去看她一眼。不管她发多大的脾气,他也必须受着。
顾钦摸了摸领带结,“能倒杯水给我吗?”他是真渴,忙到这会儿,真的连杯水都没喝。房间这样局促,温度又这样高。
晏婉再有脾气,教养还在,该有的礼仪不会少。她“哦”了一声,起身去倒水。暖水瓶都是空的,连水壶里都没水了,刚才都拿来泡脚了。“没水了,你坐,我去找其他老师借瓶热水去。”
“有自来水吗?”
“啊?哦,有的。”
“在外头?”
“对,出门往左走几步,那边有个水龙头。”
顾钦点点头,走到炉子旁俯身提了空水壶,“你等一会儿。”说着就出了门。不一会儿提着水壶进来,把壶放到了炉子上。“等水开了,我喝杯水就走。”然后寻了张椅子坐下。
房间里确实太暖了,两人离炉子又近,额上沁出了汗。顾钦的手放到西装的纽扣上,却停了一下。“我可以脱掉外套吗?”
晏婉刚才的目光一直在他手上,猛地听他问起,心头一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哦,顾长官请自便。”她却是不自在地紧了紧身上的披肩。
顾钦脱了西装,折起来搭在椅子靠背上。里面是一件修身马甲,衬得腰身尤其好看。晏婉想起昨晚摸过的地方,手忽然又麻酥了起来。怕被他瞧出端倪,两手交握在一起,不安地揉着。
“伤处处理过了吗?”
“没什么事,过两天就好。”
他向前倾了倾,看了看她的脚腕。她不习惯被人盯着脚,下意识地往后缩。
“冰敷过了没有?”
“啊?没有,刚才泡了会儿脚。”
顾钦却忽然起身,顺手拿了她的洗脚盆出去了。
脚盆里还有水……
晏婉都没来得及叫住他。看他端了自己的洗脚水,比被他瞧见光脚丫更叫她难堪。偏她连发作都来不及。可莫名就有点生气,气自己怎么就落了下风?还有,这么不爱惜自己,也不套件衣服再出去?
没两分钟顾钦又进来了,盛了一盆白雪。“刚扭的伤,先冰敷,过了明天以后再热敷。那个活血化瘀的药,等热敷完了再用。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腿垫高,好得快些。”
他来就是要说这个的?她什么都做不了,只有“哦”的份儿。晏婉是个遇刚则刚的性子,旁人同她一软和,她就也没了骨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