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余县这场佛事可说是近年办得最盛大的一场。不算大的小县城,所有的客栈几乎住满了人。老太君耽搁了一路,到了这里后,已经没有好一点的客栈可住。同时端靖侯府在宽余县并没有别庄,这就让端靖侯府的一家陷入了难处。既不愿意分开去住小客栈,又没有舒适一点的客栈给他们腾地方,这便让一大家子浩浩荡荡地停在了宽余县的大街上。这几日宽余县来了太多外地的贵人,即使端靖侯府的马车豪华非常,也没能吸引路过人的一点注意力。只是偶尔有人路过侧目一眼,便走了过去。“老夫人,前面那家客栈也住满了,只剩下两间普通的客房。”阿玉回来,对着马车说道。这时马车门被打开,苏辛夷的脸露了出来:“姨姥姥说,实在不行跟天字一号房的客人商量商量,给他们三倍的价钱,让他们把房间腾出来。”她说的时候,嘴角弯弯的,对老太君这种装逼的行为表示极大的期待。被打脸的期待。前面的客栈是宽余县最好最贵的客栈,住在天字号房的人自然不会是没钱的。恰巧,刚才她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小丫鬟从客栈外走了进去。又很不巧,那个小丫鬟,她见过。这时陆光仪走了过来,苏辛夷微微侧身,转头看车里:“姨姥姥,如果只有阿玉去说,对方恐怕欺她是一个女子,又是丫头,不肯让步,怎么也得有个主子露面,肯定不能让您和表哥们出面,要不我去说吧。”说着,她便要下车。可不等她腿迈出来,陆光仪便把她拦了回去:“胡闹,这种事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姑娘家抛头露面,我去说便是。”说完,便对老太君道:“祖母,辛夷说的是,还是我带人过去说吧。”老太君想了想,道:“也好,言辞不必过于激烈,别让人说咱端靖侯府仗势欺人。”陆光仪应了,便带着阿玉和另一个丫鬟朝着客栈去了。苏辛夷退回马车,老太君上下打量她,神情上终于放缓了一些:“知道为侯府出份力了,不错。不过……”跟着话锋一转,又严厉了起来:“你也要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何需你去?”苏辛夷恭敬地低下头:“姨姥姥教训得是。”这老太太在自己家后院呆得太久了,是不是忘了,这里可不是你端靖侯府的后院,来这宽余县的京中权贵可不止你一家。这时,齐岳严骑着马往前走了两步。正好停在了陆光仪的马车前,他目不斜视地往前看,似乎对旁边停的是谁的马车根本没注意。但马车里的卫浅溪却听到了他压低的声音:“安王家的人应该住在前面客栈里,他们这么去了,不会惹麻烦吗?”苏辛夷之前对陆光仪说的话,卫浅溪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她坐在马车里,小声回应了一句:“反正不是我的麻烦。”齐岳严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没再开口,又骑着马往前走了两步。这时,在他们稍后面的马车上,车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尹丹月的半边脸露了出来,正幽幽地盯着齐岳严的背影。隐藏在车门后的眼睛,如同一条毒蛇。齐岳严有如所感一般,猛地回去,可回过头去,他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只有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夫正四处张望着。没过多久,陆光仪便回来了,脸色一片苍白,随他去的阿玉更是吓得腿都有些发软,走路飘飘的。而在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婆子,虽是下人打扮,但朝着老太君马车走过来的时候却是下巴扬得高高的。“祖……祖母……”听着他声音如此怯懦,老太君本能地以为对方不愿意腾房,心中便已不悦。“怎么?对方不愿意腾地方?大不了再加两倍的价钱。”陆光仪在车外想要阻止她说话,可根本来不及,此时只能脸色更加的难看,嘴唇看起来都快没了颜色了。跟他一起回来的婆子便冷笑了一声:“老夫人当真是财大气粗,不过我们安王府却也不差这几两银子,我们家王妃吩咐了,若是老太人没地儿住,那客栈的天字号房她倒是可以赏您一间。”马车里,苏辛夷亲眼看到老太君脸上闪过慌乱,她在侯府后宅作威作福,俨然是那一小方天地的女王。可在那一小方天地圈久了,就忘了这天下又不是只有端靖侯府一家。苏辛夷故意露出比她还惊慌的神情:“姨姥姥,这……这外面的人真的是……会不会是假的?安王妃怎么可能……”老太君一把捂住她故意扬起的声音,瞪着眼睛道:“闭嘴。”说完,她恶狠狠地盯着车门,心中怨念一片,便将这股怨气都怪在了苏辛给身上。“都怪你那张嘴,要不是你,光仪怎么会亲自去?”苏辛夷被她捂着嘴,委委屈屈地眨眼睛。怎么能怪我呢?要加钱赶人的主意是您出的。陆光仪也是自己要去的。要怪我的点,顶多就是我明知道里面住的是安王府的人,故意没告诉你们吧。因为之前走进去的小丫鬟,是安王世子妃身边的,她之前见过。外面虽然只是一个婆子,但代表的是安王妃,老太君也不敢怠慢,松开苏辛夷,用眼睛警告她不要再开口,稍微收拾下仪容,便打开了车门。“哟,这不是孙婆婆吗?本来老身还想着这次来要为王妃请个平安符,没想到王妃竟然也过来了,还请孙婆婆赶紧引路,老身也是许久未见王妃,想念得紧呐。”这变脸的速度,苏辛夷看得是叹为观止。不过内心也小小爽了一把,看着这老太太在侯府里当女王当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她一回孙子了。孙婆婆表面看着恭谦,但眼神中却满是不屑:“老夫人言重了,我们王妃说不敢劳您大驾,她身子不爽利,便不出来相见,这房间吧,您若是想住,她可以给赏您一间,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