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您了。”
李老头这辈子吃过太多苦,这一生与他而言已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他安抚凤宁,
“孩子,这世上除了生死再无大事,甭管天崩地裂,能有一口好吃的能得一草席裹眠,凑合着过就得了,除夕不能回家就不回嘛,自我家那娘们过世这么多年,我就独来独往,不也挺好?除夕嘛,也就那样,还怪闹遭遭的。”
凤宁咬着肉夹馍听着听着就笑了。
她真是很幸运,能遇到这些可爱的朋友,对,她把李老头当做她的忘年交。
傍晚凤宁离开前,李老头吩咐她,“如果除夕实在没地儿去,就来我这儿,陪我喝酒。”
凤宁笑着朝他摆手,“好嘞。”
经过李老头这番开导,凤宁心情果然松快了一些,什么位分,她现在已经不当回事了,贵人也好,才人也罢,又能如何,被困在那一隅殿宇人这一生又有什么意思。
至于他骂她脚踏两只船,凤宁嗤哼一声,两只船算什么,她若是有脚还要脚踏三只呢,她就这么自个儿跟自个儿乐呵,把事情从心里划过。
偶尔照旧去养心殿西围房,却绝不会往正殿凑,只要外头站班的内侍通禀“陛下回宫了”,她就钻进西围房不露面。
裴浚打前朝回来,手里捏着一册文书,大步往养心殿来。
御前的人照旧往廊庑站班,瞧见他踏进养心门,齐声跪下行礼。裴浚平平扫了一眼,随后目不斜视进了御书房。
柳海顺着他目光往站班的女官与内侍看了一圈,又悄悄往西围房瞥去一眼,暗自磨了磨牙,招呼人进去奉茶。
进来的是杨婉,她亲自上前奉茶,又将早准备好的一递文书搁在御案前,
“陛下,内阁和各部已将明年财政开支预算给呈上来了,依照您先前提的几处已做更改,今年各部的收支账目汇总也有了眉目,只是工部与兵部有几张票拟,户部那边不给勾签,说是不在预算之内,阁老们僵持不下,待您裁决。”
裴浚神色略略有些冷清,只淡声道,“搁下吧,朕等会儿瞧。”
杨婉看得出来皇帝有些心不在焉,也不敢多话,退去一旁。
紧接着梁冰也进来了,经过没日没夜的奋战,梁冰彻底将内库所有账目都捋清,哪些衙门多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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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账目用牛皮纸封住,封皮上齐齐整整写着“丙午年内库收支账目”九字,字迹谈不上挺拔秀美,却是一笔一画写得极为认真,颇有几分笨拙圆融的可爱。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写的。
裴浚将目光移开,闷闷喝了一口茶。
茶怪烫的,他喝了一口蹙眉搁下,“换凉的来。”
杨婉深深看了一眼裴浚,觉着他今日有些反常,立即领命出去重新备茶。
梁冰反倒是眼观鼻鼻观心,皇帝不多说一个字,她也不多吭一声。
那夜二人闹掰,也就守夜的几人知晓,梁冰是其中之一,具体因何吵架梁冰不知,不过李凤宁那是什么性子,她能招惹皇帝?
必定是皇帝欺负了李凤宁。
是以今日故意要凤宁替她写了这份封皮。
梁冰也说不上来是何意图,但她就这么做了。
裴浚确实被这一行熟悉的字迹给刺激到了。
三日,连着三日,她愣是不曾在养心殿露面,即便来了,也不往御书房来认个错。
常言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她倒是硬气,非要跟他犟。
裴浚发现,李凤宁骨子里压根不是表面那般软糯可欺,她有脾气得很。
杨婉很快重新奉了茶进殿,裴浚喝了一口温茶,心里那点子不痛快也慢慢被压下。
那么多朝务需要他料理,他有什么功夫在乎一个女官?
杨婉提的两桩事实则是辞旧迎新最重要的国务,来年社稷民生全部就在那份预算折子里。
这也是内阁与六部堂官在年前需定下来的章程,一时半会议不好,裴浚不急,重新把折子发回去,
“明日卯时三刻,召集阁老与六部堂官文华殿议事,总归当着面捋清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