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贺褚也曾有过一段极为恣意的日子。
他亲缘薄,父母皆早亡,可有幸遇到善良的邻里,今日接济一点,明日接济一点,靠吃百家饭也顺利长到了能自力更生的年龄。
学堂先生见他聪颖,将他收到门下,授课的时候允他旁听,后来见他慢慢学成,又让他替自己抄一些书籍,久而久之,宁贺褚就将这些内容融会贯通。
终有一日,先生鼓励他去参加科举,而他也不出所料,在第一场考试中拔得头筹。
后来渐渐有了些许名声,卖些字画也慢慢将自身家底充实起来,他终于不再囿于一方天地,可以去闯荡,去结交更多志同道合的好友。
他是生于底层的百姓,见过了世间疾苦,见过了贪官污吏是如何草菅人命,起初他也有一番志向,想要科举做官,去当百姓口中称赞的父母官,去肃清朝堂……
诸如此类,想法不计其数,始终被他暗暗埋藏在心底,没有对人说过。
于是第二场、第三场考试,他依旧拔得头筹,幻想着日后定如自己所期盼了吧,前途无可限量。
但往往有时命运就是弄人。
他有了一位知己。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红颜知己。
打出去的名头足以让他养家糊口,那些家中有适龄子弟需要读书的,偶尔会请他开蒙,他身上同样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清高气节,总要确认这家人是否干净,才肯接下这活。
后来某一次授课完毕,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主人家,走在路上便猝不及防被从高处扔下来的东西轻轻砸了下。
他顺手接过一看,发现那是个香囊。
再抬头,阁楼上少女撑着窗沿,乌发雪肤,盈着一双眼,笑得漂亮:“你便是宁贺褚?我爹说的那个才子?”
明州有风俗,赠香囊表倾慕,宁贺褚看清上面绣的戏水鸳鸯,一时愣了神,下意识便点了头。
少女又捂着唇笑了两声,眼眸小鹿般灵动,声音却没那般客气:“可你看上去呆呆的。”
宁贺褚从未听见有人如此评价过自己,他欲理论,可惜未曾把握,就失了先机,只能看见少女消失在自己眼前。
后来才知晓,那是主人家唯一的女儿,也是他学生的阿姐,仲持盈。
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
那时宁贺褚只觉得,这个名字当真适合她。
总之二人就这样有了结交,他依旧在这家教书,少女则时不时出现在他身旁,拿着书问他些典故,然而不全然是正经的,偶尔见他被逗得面红耳赤,少女就在一旁笑。
“你这样呆闷的性子,日后若是入了官场,被别人欺负,恐怕都说不出反驳的话。”
仲持盈总这样调侃他。
辗转多次,一句“不会”也没有说出口。
主人家并不反对他们的接触,久而久之,在这样心照不宣的默许中,他们互诉情愫,交换心意,甚至已经约定好,等他进京赶考回来,就和她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