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郡王要娶个商户寡妇做续弦的消息很快在京城里传开了。
倒不是皇帝本人或乾德宫里的伺候的人嘴巴不严,而是骁郡王每日风雨无休地跑到那位夫人府上去拜访,已经落在了许多人眼里。
倒是身在宫里的霍衍之知道得比其他勋贵晚些,毕竟最近南越战事僵持,西北的旱情也需要大笔钱粮,没什么重臣有勇气、有兴趣跟他说这种八卦,而消息灵通的皇后也已经好些天没见到过他了。
从母亲秦夫人口中得知此事时,皇后并无太大反应,只是把这当做一件好笑的市井趣闻。
她摸着已经微微突起的腹部,漫不经心道:“母亲不是向来不爱听那些长舌妇的传言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子?可是有人对您说了什么?”
秦夫人脸色有点僵硬,似乎犹豫着想说什么,可视线落在皇后肚子上后,又变了心意。
她勉强道:“这可不是什么不详不实的流言,没准,哪天娘娘还能在接见的命妇里头看到那个寡妇呢!”
皇后终于来了兴趣:“这么说,此事果然是真的了?”
她沉吟片刻,又笑道:“骁郡王这性子可真是,他年纪似乎也不比父亲小多少吧,还想一出是一出的。也是,虽说是大长公主的亲生子,到底身上流着蛮夷的血,自小又在那种不开化的地方长大,礼仪上粗陋些也属正常。他若真要娶那低贱商妇,就算自个儿不怕丢人,宗正寺那边也未必答应。”
秦夫人说:“他虽然担着个郡王的名头,父族却是吐蕃老王,宗正寺只怕也做不了他的主。若他真想娶,直接把那商妇带回吐蕃王城成婚,六礼俱全,到头来宗正寺不还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新郡王妃?他又是陛下的叔伯辈,只怕陛下也不好管这荒唐事。左右丢的都是咱们大齐皇室的脸,唉!”
秦夫人虽然嫁的是武将,但她娘家却是书香门第,她本人也是从小接受得严格教养长大,格外注重自己和周围的人做事是否符合“礼”之一字。
在她的熏陶下,皇后就成了霍衍之心中的“女夫子”,因此,听到这话也颇为忧心。
“母亲,照您这么说,连陛下都不好出面阻挠,还有什么办法呢?难道,咱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骁郡王自甘下贱,将整个皇室的名声都败坏了吗?”
秦夫人见皇后已经上钩,心中隐隐得意,面上却还是踌躇不定。
“也不能这么说,若是骁郡王带着新夫人长居吐蕃,再不回京城来,过两年,这件事也就慢慢被淡忘了。”
“不可能!”
皇后斩钉截铁道:“您还不知道么?自从前几年吐蕃新王继位,骁郡王就在西边待不住了,原来一年里头最多来大齐一二个月,现在几乎有一半时间都在这边。只怕是他在吐蕃国内势力遭到新王打击,不得不退走。长此以往,等新王羽翼渐丰,他恐怕就得在京城养老啦!”
秦夫人叹道:“那,只怕是没法子了,只能盼着还未结亲的长公主心胸开阔些,也盼着未来的驸马不要介怀这些小事吧。”
霍衍之登基已有三年,他膝下虽只有两个尚在咿呀学语的小公主,可先帝是个多情人,除了这个皇位和江山之外,殡天时还留下了几个未成年的公主妹妹给霍衍之做遗产。
作为皇后,秦氏当然也得主持操办几位长公主的选婿、大婚,去年刚嫁出去一个,还剩下两个不到及笄之年的呢!
想到骁郡王之事可能带来的坏影响,以及给她后续工作增加的工作量,皇后顿感头痛。
母女间一番商议过后,皇后很快得出结论。
骁郡王这桩荒唐婚事得想办法搅黄了。
正如秦夫人所说:“臣妇可不愿,娘娘将来的小皇子还要管那种低贱商妇叫一声婶婆。”
皇后也不愿跟那样出身的女子搭上关系,因为骁郡王是皇帝的长辈,她也得跟着矮那商妇一头,这种憋屈感她可不会老实咽下。
半个时辰后,宫门外。
秦夫人噙着一丝满意的笑,优雅地上了自家马车。
“苏氏,就你这种低贱的出身,还妄想着攀高枝?你就等着跌进尘埃里吧!”
与此同时,京城南边一条普普通通的胡同里。
身着蓝衣的少女手里拎着个四四方方的药包,快步走到挂着个小巧“宋宅”木牌的门口,以三长两短的节奏敲了敲门,都不必出声,里头就有人前来应门。
锦绣皱眉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可是缺哪一味药材?”
丝萝俏皮一笑,将纸包递过去,又跟着锦绣进了灶间。
“没有的事。就是缺谁的,也不会缺咱们夫人的呀,那掌柜的又不傻。夫人可还在睡着?”
锦绣恩了一声,忧心忡忡道:“夫人这个毛病啊,年年到这时候都犯头风,几年了也不见好。唉,只听说春秋两季容易旧疾复发,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