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僻静的北三所以一种并不欢迎也不反对的冷淡姿态迎来了两位新住户。
尘土飞扬、帷帐都成了缕缕布条的昏暗房间内,梳着双丫髻的小宫人带着哭腔看身前的宫装女子。
“主子,这屋子太脏了,哪里能睡人啊?”
宫装女子虽然头上一件首饰都无,身上穿的也是最素净、花纹最少的衣料,但她头发梳得很整齐,衣衫也没有丁点凌乱,面部表情更是一如以往,和今日早上慷慨激昂的模样相去甚远。
“别人能住,咱们怎么不能住?你要是怕,大可以回去。我记得我没让你跟过来。”
说话的两人自然就是今天刚被贬入冷宫的吴才人主仆二人。
不过,跟来的宫女却不是吴才人的大宫女,而是一个刚进宫不久的小丫头。
小宫人被吴才人口中的“别人”二字提醒,猛然记起刚刚被太监们领着过来时经过的几间屋子,里头传出的古怪呓语和“陛下妾身知错了”“放我出去”之类的哭喊声,不禁浑身颤抖了起来。
她哭丧着脸说:“主子救过奴婢的命,奴婢是不会忘恩负义的。主子就别费劲赶奴婢走了,奴婢,奴婢这就去找盆清水过来擦洗床榻。”
吴才人见状也不多说,环视四周一遍,就很顺手地接过了小宫人手里的抹布,开始亲力亲为打扫卫生。
主仆二人从早忙活到晚,才勉强折腾出了一张能睡的床和被褥,和一套凑合能用的桌椅。书架是来不及擦拭了,小宫人只能将辛辛苦苦背过来的那一包裹书先堆放在书案上。
是夜,就在小宫人准备缩在脏兮兮的软塌上对付一晚时,吴才人把她喊了过去同睡。
小宫人被感动得眼泪汪汪,跟主子在冷宫里熬下去的心思也更坚定了。
次日,小宫人一早起来,就开始给爱读书的主子打扫书架。
还未擦完第二层的架子,门外就来了个俏生生的瘦削姑娘,穿得很鲜亮,一等宫女的服色,只戴了最简单的耳坠子和一朵宫花,乌压压的刘海盖在眉上,倒衬得她那张脸更加小巧白皙了。
低头看了眼浑身灰扑扑、头上的汗黏着尘土、手里还拿着发黑抹布的自己,小宫人顿时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姐姐是哪个宫的?可是来寻我们家才人?”
止薇冲她微微一笑:“正是,不知吴才人可方便见客?”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只有外间和里间,原本用于割断的帷帐也碎成了布条,故而也算是一览无遗,根本用不上传报那一套。
吴才人听得话音,直接就从里间走了出来,语气淡淡。
“都沦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
她正要刺上对方两句,见着止薇的模样,忽然愣了。
“怎么是你?”
止薇若无其事地反问:“吴才人以为是谁?”
吴才人不答,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光芒,可很快又压制了下去。
“止薇姑娘来寻我,可是为了温美人和你自己痛骂我一顿?若是这样,恐怕你只能站着骂了。你瞧,我这儿连张待客的椅子都没有。”
止薇奇道:“若我真是来落井下石的,才人就不打算为自己辩解两句?”
吴才人笑得很嘲讽:“罪证确凿,辩解又有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