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辅不慌不忙道:“无妨,静观其变就是了……”
且不说阁老重臣们心中如何猜度,起码,这一刻乾德宫里的主人心情还是愉悦的。
今日之前,霍衍之最担心的就是在保和殿看到一群胡子花白的老进士,他现在需要的可是很多的、有才能的、有心投诚于他、无意参与党争的年轻人,那种用来填坑用的老萝卜还是越少越好。
让他很放心的是,今天看到的这些人多半都还青春正茂,最老的大约四五十,不过这样年纪的也就只有几个人。
他下场转的那几圈,也发现了好些个观点可圈可点的,其中有二三人甚至年轻得过分,霍衍之估摸着比他还小一点,甚至还有个相貌阴柔、身材瘦弱的学子,笔下观点却是格外系列,字迹也是遒劲有力、游若银钩,让他印象特别深刻。
霍衍之暗暗记下了这些名字,回宫时心情那叫一个美滋滋,简直已经开始畅想今后君臣同心、干倒万恶腐朽老臣子的画面了。
不过,他很快又记起,今天是十五,晚上得去坤栩宫过夜。
霍衍之的好心情被大打折扣,只能借看折子麻痹自己,也不需太努力就制造出一副政务繁忙的景象,赵久福自然不可能主动问他要不要去坤栩宫和皇后共进晚膳。
等到夜深了,霍衍之才慢吞吞、依依不舍地挪去了坤栩宫。
说来也怪,也不知是不是皇后最近换了妆容风格,霍衍之梳洗过后,竟觉得今日的皇后看上去格外妩媚动人,后面的被翻红浪也就顺理成章了。
绿桃等人自是欣喜不已,不料次日早上起来,她们并无缘见着帝后两人感情和睦的任何蛛丝马迹,反倒是见着一个愠怒、另一个恍惚着相对无言的古怪局面。
绿桃心生疑窦,却一句话不敢多说,轻手轻脚地要过去服侍霍衍之更衣。
这也是惯例了,基本上霍衍之在这边留宿,早上都是她和绿芍分别伺候两位主子洗漱,另有小宫女打下手。可今日,绿桃的手刚碰到霍衍之,后者就皱着眉头挥开了她,还扬声叫赵久福进来。
绿桃惴惴不安地看向皇后,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可更古怪的是,皇后像是心中有事,整个人有点木木的,很机械地洗漱梳妆,压根没接收到自己的眼神暗示,更没给自己任何回复。
绿桃见皇帝似乎也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只能讪讪退到一旁,就这么看着帝后二人一句话不说地各自梳洗。最后,皇帝穿戴完毕了,总算是给了皇后一个眼神,仍是一言不发,只哼了一声就抬脚走了。
皇后倒是恭恭敬敬地福身送了皇帝离开,语气听着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可绿桃依稀觉得,娘娘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等皇帝一行人走光了,皇后挥退了林姑姑外的所有人,包括绿桃。
绿桃疑惑不解地退了出去,跟绿芍嘀咕了两句,可并没有讨论出什么结果来,反倒是更加云里雾里了。
她不知的是,此刻内殿并非她们想象的那样和谐,比如说,皇后在跟林姑姑讨主意或是什么事。
皇后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秀美的五官扭曲了,和方才人前的模样大相径庭。
她死死攥着黄花梨椅子扶手,恶狠狠地瞪向跪在地上的林姑姑,声音沙哑得可怕。
“是不是你做的?你说!”
林姑姑飞快抬头,不忍地看了皇后一眼,又垂下头去。
“是。”
皇后怒从心头起,随手就从一旁的案上抓起个什么东西朝林姑姑砸去。只可惜砸偏了,正好擦着林姑姑光滑老气的发髻顶上过了。
皇后十分难得地、毫无形象地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你,你怎么敢做这种事?这可是宫中大忌!你这是要逼本宫自绝吗?林姑姑,本宫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她边说边流泪,眼睛却黯淡得可怕,像是燃烧过后的炉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