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晚上不睡觉,在黑漆漆的宫城里走一圈啊!
而且还是一连七夜!
提铃简直是遇鬼的最快捷法子,他居然还好意思还问她可好?
她很想问能不能改打板子,真的,她宁愿打二十板子。
可是她没胆子问,马功明这条老狐狸在慎刑司待了多年,又刚升了副统领,谁敢轻易得罪他,问了说不准板子要打双倍。
她只能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公公体恤……”然后幽魂一般地飘回了司苑局的宫人所。
连珠她们早已被放了回来,只是被罚了三个月的月俸,不用受皮肉之苦。
得知止薇最后被罚提铃七天,连珠很是同情,华英面上却颇为愤愤。
“这事都怪你没固定好亭子顶上的花盆,关我们俩什么事?你犯了错,反倒还要我们陪你受罚,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止薇自知理亏,便也没跟她计较,道歉过后,对方再发牢骚,她也只当听不到。
这会儿早已过了中午的饭点,膳房也不可能专门给她留饭菜,止薇只能饿着肚子先回房一趟,给额头上点药,再出去干活。
倒是连珠偷偷给她塞了块冷掉的糕饼,让她垫了垫肚子,止薇心中感激,却也说不出什么好听话,只捏了捏连珠的手,说了句“多谢”。
“行了,咱们同在司苑局这么长时间,你又不是没帮过我,这点东西也值当一个谢字?”
止薇摇摇头:“那不一样,先前帮你的不过是小忙,这一回我还算是戴罪之身呢。你瞧其他人,个个都想跟我撇清关系,哪里有像你这么傻的?”
连珠正色道:“咱们这些底下人,做得不好便要罚,这是正理,平时又有谁少挨了上面人的罚呢?说什么戴罪之身,罚过了不就没事了?你别替我担心,还是想着怎么熬过这几晚吧。”
两人感慨了几句人情冷暖,便又分开各自干活去了。
一想到今晚开始的提铃,止薇心里就有点犯怂。
可,再怎么怂,晚上却是不能不去的!
理智告诉她,想要熬过这七天,白天就必须得争分夺秒地干活,争取每一点能睡觉的时间。否则,生生熬这么七天下来,她肯定是要废了的!
幸而今天连碧亭出了事,她虽然没被打死,李管事也不敢再让她这么个出了篓子的去照管,另外拨了人过去,直接将那亭子顶上的花盆全部撤了下来,那还未成型的紫藤花帘便这么没了。
于是,止薇的日常活计又少了那么一丁点。
花田里微风拂过,额前上了药的伤口有些发痒。
止薇下意识想摸,却冷不丁记起,前年萧婕妤小产时,暴怒的皇帝陛下踢过来的那只花盆,恰好也是砸在这个位置。
她不禁苦笑起来,估计是她跟这位尊贵的皇帝陛下犯冲吧,不然怎么每次碰着他都没好事?
幸好她今天灵机一动,来了那么一句,否则只怕没法蒙混过关。
纤柔的花枝碰了碰她的手,似乎在安慰她。
“不用怕,我还有两年零一个月就能出宫回家了……再忍一忍,八年都熬过来了,这点时间一眨眼就过了……只要以后避着点那些贵人,总能安安稳稳过去的……”
呢喃声渐渐低了下去,被春风裹挟着飘送出去,已经分辨不出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什么人说话。
一整个下午,止薇几乎都在花田里忙活,一直到申时末,她才得了空。刚找了个角落靠着墙眯了那么一刻钟,又到了晚饭的点。
吃饭是在一条长桌子上,司苑局的宫女一块儿吃,太监们在另一边吃。
止薇额头上的伤明晃晃的,再加上这大半天的消息传递,基本上不是眼瞎耳聋的人,都在悄悄打量她。
连珠见她吃得少,便悄声劝:“你还是吃多点吧,省得今晚……”
许是因着伤口的缘故,止薇有点吃不下,却也勉强吃了一个硬馍馍,菜却没吃几口,就被其他宫女夹见了底。
因开国皇帝和仁孝皇后都性情温良,轻易不会杖毙宫人,本朝以来像提铃、板着这样的酷刑还是比较少见的,却也不代表没有,更不只是用来罚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