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独享汤池的惬意时光就被这几位不速之客打断。
得知皇帝竟不慎落水,信王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裹上衣袍出来见驾。
赵久福指点着众人忙活起来,分工合作,自己伺候陛下沐浴,这个谁去取陛下的大氅,那个谁去厨下熬姜汤,还有一个谁去让大夫前来候着。
被众人簇拥着的皇帝陛下脸色还是黑沉黑沉的,直到换下那身湿哒哒、满是水腥气的衣袍,脸色才好了点。
汤池中白雾氤氲,霍衍之欲言又止。
赵久福看他两眼,试探着说:“奴婢已经让人给止薇姑娘那儿送热水了,陛下无需挂怀。”
霍衍之眉头一松,却没说什么。
赵久福回到日常伺候陛下的关心模式:“陛下怎么的好端端落了水?可是那两个侍卫不得力?他们也是,眼见着陛下走到水边,竟也不阻拦一二。若是奴婢在场,就是冒着触怒陛下的风险,也得拉着陛下回来呢。”
霍衍之偏过头,握拳送至嘴边,假咳两声:“就是一时不慎,脚滑了。”
他默默地想,幸好来时路上已经警告过他们三人,不得将今日之事宣扬出去,否则,他对外形象真要全毁了。
赵久福又痛骂了皇庄管事和俩侍卫一番,先骂前者不好好修缮庄子上的工事,再骂后者不够醒目,然后貌似无意地问起。
“说起来,止薇姑娘怎么会也落了水的?奴婢似乎记得,陛下从这儿转出去时,那丫头并没跟着呀。”
霍衍之眉毛拧起,立马回忆起了那丫头脆生生的嗓音跟农人要什么白花藕时的情形。
他冷哼一声,不答反问:“方才,信王可有遣人去厨房要什么莲藕做的糕点?”
赵久福愣住了:“这……奴婢没听王爷提起。”
霍衍之脸色又黑了两分。
信王、厨房、糕点、莲藕、止薇……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词连在一起,背后的逻辑似乎呼之欲出。
赵久福福至心灵,猛地猜到了真相。
“咳,兴许是来之前吩咐的吧。奴婢可是听管事说了,信王爷是个雅人。自从他住到了庄子上,别的不说,菜肴上总是别出心裁、花样百出。管事的说,若不是信王爷从自家搬来了厨子,只怕庄子上原本的厨娘能把头发愁白,或是工钱也不要了直接走人……”
听了这番解释,霍衍之脸色略好了些。
毕竟,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异母弟弟。能为了一本游记里的故事死活不肯成亲,那么,在吃食上精贵些、安排周到些也算不得什么了。
最关键的是,这说明,小宫女并不是个忘恩负义、见异思迁、巴结讨好的小人。
霍衍之心情好了点,回想起方才那丫头在秋风中冷得肩头发颤、嘴唇微紫的模样,又涌起一股怜惜之意。
下一秒,那个响亮的喷嚏又出现在他脑海中。
“怪模怪样,丑死了,不过还挺有趣的。”皇帝如是想。
严格来说,当着皇帝的面大打喷嚏,这也算是御前失仪了,可以罚她一罚的。
不过,看在这丫头为自己解了一回水草之围的份上,还是绕她一回吧。
年轻的帝王浑然不觉,此时的他嘴角竟挂上了一丝宠溺的微笑。
起身喝过姜汤后,匆匆赶来的大夫气还未喘匀,就要给霍衍之把脉。
霍衍之挥挥手:“朕没事,一点也不冷,连个喷嚏都没打,不必看了。你去给那个宫女看看吧。”
“这……只怕于礼不合。”
王府大夫看向信王求助,后者笑眯眯道:“皇兄,您的身体康泰可干系着国朝气运,轻忽不得。还是让大夫看看,稳妥为上。若是无甚大碍,最多不过小半柱香时间,耽搁不了止薇姑娘的小小风寒。”
不知为何,霍衍之总觉得信王这厮话里有话,笑容也格外有深意。
他不情不愿地伸出手给大夫诊脉,最后结果却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大夫表示,陛下并没有风寒着凉的症状,反倒是近来有些阳火上升,阳盛阴虚,需要吃一吃调理的养生方子。
霍衍之板着脸说:“既没有大病,朕回宫再让御医开方便可。你且去吧。”
结果,大夫去了很久才回来禀报。
因为被皇帝陛下钦点的“患者”果然不幸染上风寒,身上发热,头重脚轻,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