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流终于动了。
之后每隔约一分钟,车流就稳定的往前移动七八米。
这样子又挪了半个多小时,柳兰他们的货车终于挪到了事故发生处。
估计是这两天丹城市郊区连续两天中到大雨的缘故,山体泥土松弛,结果一块大石头就从山上滚落下来,正好砸在国道正中间。
这石头体量不小,成不规则的扁圆形,横躺在柏油路上,薄的一面都有近两米高,而直径大约有三米多。
这么一块巨石,少说也有三十吨重。
半夜三更荒郊野外的,路政部门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来处理清障。
附近的村民显然很有智慧,搬来一些砖头把国道与旱田之间的沟壑填平了两处,这样子车辆就可以从旱田绕开巨石,继续一路向西了。
之后村民们就开始收过路费。
一边一根长板凳,一根海碗粗十来米长的赤黄楠竹竿搭在两根长凳上。每当缴费过了一辆车,两个大妈就把竹竿重新搭在板凳上。紧接着下一辆车上来,交了钱,大妈又把竹竿挪开。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是村民们自己出钱出力修的路,真的是此路是我开此菜是我栽,要想从此过那啥滴。
一辆车二百元的过路费,有点贵,但是司机们也无可奈何。君不见除了负责收费的几个大爷大妈,还有十几个年轻后生拄着锄头铁铲啥啥滴站在远处维持秩序?
其实竹竿完全可以不必再搭在路口中间,因为车辆一辆接一辆,大妈们十几秒钟就得重新开关一次竹竿,旁边人看着都累。
但是似乎大妈们觉得频繁搬动竹竿并不累,而是一种乐趣,充满了仪式感和成就感。
他们不仅毫无怨言,脸上还都洋溢着自信的神光,觉得这是在为司机们服务。
也对,平时农村的大妈大爷们,哪有机会享受这种权力带来的快感呢?
终于轮到柳兰他们的货车到了竹竿前了,这时候方大勇也睡醒了。
方小勇摸出手机对着村儿大爷的二维码扫将过去……滴滴,二百元到账。
二十秒钟后,大爷仍然含笑瞅着方小勇,两个村儿大妈也并未挪开竹竿。
“怎么不抬竹竿啊?”方小勇不耐烦了。
“小伙砸,你这车得五百。”大爷伸出一个巴掌差点怼到方小勇脸上。
二方兄弟跑国道好不容易节约点过路费,这就要被砍掉一大块,当然就不爽了,与村民理论起来。
“啥?你咋不去抢银行啊!”
“小伙砸,俺们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了,抢不了银行咯。你还年轻,你去。”大爷还挺幽默。
方大勇从驾驶位后的副窗探出头,不服道:“凭啥别人都收二百,咱们这里就收五百?!”
这时候一个抬杆的大妈插嘴了:“小伙砸,你们这是大车,收费跟小车不一样。”
大爷及时捧哏儿:“可不,就算是走高速,大车小车的收费也不一样嘛。”
方小勇冷笑一声:“行行行,你说得好有道理。大车收费五百,我特么给!不过你们得给我开发票,有警察局路政处盖章的发票。”
大爷又笑了:“小伙砸,咱村儿开不了发票。要不把钱退你,你还是走正路吧,这庄稼地可不是车该来的。”
方小勇给噎住了:“……”
方大勇软了口气:“出门在外大家都有难处,您这一下子收了五百,俺们这一趟就算白跑了还倒贴油钱。要不……少收一点吧,三百块咋样?”
大爷笑眯眯歪着头瞅着二方,就是不说话。
两位大妈自然也不挪杆儿。
这时候后面排着的司机们就不乐意了,开始唧唧歪歪的帮着村民说话,催促二方要么交钱上路,要么赶紧挪开让路。
唉,这就是人性,没有是非,只有利益。
二方久厉江湖,这种阵仗也不是没经历过,当下仍然不紧不慢的与村民讨价还价。
半小时过后,司机们的骂声已经盖过了二方与村儿大妈大爷的讨价还价声。
柳兰悄悄叹了口气,戴上一只白口罩,默默的打开车门,默默的跳下车,默默的走到国道正中那块巨石边上。
这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二方与村民的斗智斗勇上。
柳兰深吸一口气,徐徐吐出。然后蹲下马步,伸出双手,掌心向天,扣住了巨石边缘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