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声刚落,空洞之中猝然射出数道锁链,前端挂着锋锐的勾刺,自洗面八方如雨落下。
断尘剑震颤着发出一声剑鸣,幻化出千万分身迎向锁链,乍一看上去,数量竟有些旗鼓相当之势。
密密麻麻的剑影撞上锁链倒勾,却忽明忽暗,似螳臂当车,迎上呼啸而来的锁链之时,完全没有抵抗之力,于半空炸开无数道绚烂的灵光,四散溃败。
锁链绞碎剑光,铺天盖地以一种极刁钻的角度刺向云澜剑尊。
裴烬凭虚而行,罡风浮动他的衣摆和额发,他俯视着脚下狼藉惨状,眼底一片寒凉。
关于温寒烟过往的经历,今日并非他第一次知晓。
早在他们还未相遇之时,他便已经听识海里那个聒噪的东西,不知道翻来覆去说了多少遍。
只是,那时这些话在他听上去,不过是些冷冰冰的、吵得他头疼的字眼。
眼下如此真切地身临其境,他心底莫名涌起一种许多年都没有感受过的情绪。
是愠怒。
温寒烟是个聪明人,但她自小被困于潇湘剑宗之内,不染俗世,聪明的地方单纯到单一。
她洞察得了剑招,却洞察不了人心。
更看不出她这位好师尊,看向她的眼神,究竟是何等离经叛道。
那不是师尊看向弟子的眼神。
而是一个男人,看向欲。望,看向女人的眼神。
勾刺裹挟着冷冽杀意砸落下来,云澜剑尊身形于错落交织的锁链间穿梭。
他每动作一次,丹田处灵力都像是被凶狠撕下一块,不多时,速度缓缓降下来,面上虽不显,却流露出几分疲态。
“心悦于她,却不敢承认,反而严苛狠辣待她。打压她心性,动辄责罚,不敢流露一丝一毫的好,卑劣蜷缩于阴暗之中,求得心理平衡。”
与云澜剑尊的狼狈相比,裴烬气定神闲立于高空之中,饶有兴味地欣赏着他的困顿。
“你想做天下第一,却不思进,不争先,靠屠戮弟子满门来获得修炼资源。”
他掌心翻转,向下一压,虚空间锁链轰鸣震颤着再度拔地而起,朝着云澜剑尊轰杀而去。
“你对她起了欲。望,却生怕被旁人察觉龌龊心思,于是对她百般刁难。如此一来,即便有人说你爱她,旁人也只当是滑稽笑料,绝无可能相信。”
呼啸的锁链编织成一张细密的网,裴烬的声音自四面八方而来。
云澜剑尊已躲避了上千上万次勾刺攻势,冷不丁听见裴烬这话,一个失神间,躲闪不及,另一侧肩头登时血花喷涌。
他原本以为裴烬修为尽失,却没想到他实力竟已至少恢复了当年四五成。
在这旭日溶霄血阵之中,裴烬分明可以直接取自己性命,他却并不动手,只这样猫捉耗子般戏弄折磨他,像是在替谁出气。
也不知这勾刺究竟是用什么制成的,虽然已被他自肩头拔下,可疼痛却经久不散,丝丝缕缕更深地渗入他骨血之中,痛得他牙关不自觉紧绷。
云澜剑尊愠而抬眸,他久居上位,是万千修士景仰的天下第一剑尊,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感受到此刻这样的狼狈。
他心绪激荡,不仅是被作弄的愠怒,更多是被深掩于心底,不愿触碰的心思被血淋淋地挖出来,顾不得血阵禁制,再次朝着裴烬方向斩出一剑!
立于罡风间的玄衣男子不闪不避,薄唇微翘,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
剑光斩落,那道虚影倏然散去,浩荡的剑风扑了个空,再次被暗红的血日吞噬一空。
“你依旧是那个品行无亏、道德高尚的云澜剑尊。你冷眼旁观她在你给予的苦难中挣扎,为保名声,也不介意让她承担得更多一些。”
“反正,只要她能够留在你身边就足够了,至于是死是活,你没有那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