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见任平生如此谨然神态,心知他定是要与自己商谈有关今晚大地之柱的事,而自己虽答应从旁协助,但对其中细节却一无所知,就算任平生不主动相告,沈默也会在今晚月出之前想办法套出一些答案。
沈默正要出言相询,任平生却抬头看了看天,随口说道:“不过在谈正事之前,还是先填饱肚子,毕竟晚上要做的事是很费力气的。”
任平生向大鹏鸟招了招手,大鹏鸟温顺的靠近过来,任平生伸手抚摸着它的脖颈,说道:“老伙计,如今你得了九叶花相助,应该也能和那头畜生周旋一番,今晚之事,我也要借你之力,如若事成,将来你也再无后顾之忧了。”
大鹏鸟似能听懂人言,它扭头看向天柱山方向,目中蓦然金芒闪烁,随即引颈长鸣,其声高亢嘹亮,一时声动四野,竟似透出无比高昂的斗志。
任平生微微一笑,随即身形飘然而升落在大鹏背上,对沈默说道:“小子,晚饭时间到了,走吧。”
沈默点头,也纵身跃上鸟背,大鹏鸟不需驱使便自行振翅而起,直向天柱山飞去。
夕阳余晖中,金翅大鹏振翅高空,它浑身如浴金光,背上两条人影凭风而立,恍然有如仙人之姿。
两人一路无话,不多时,大鹏在沈默先前出发的那道山崖中降落,两人落下鸟背,任平生拍了拍大鹏脖颈,沉吟片刻后说道:“去吧。”
大鹏鸟低鸣一声,随即腾空飞翔而去。
任平生率先向山内走去,沈默紧随其后。伏羲十方阵虽大,天柱山内通道更是错综复杂如同迷宫,但任平生坐镇此地数十年,早已对这阵中世界了如指掌,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洞若观火。任平生进入山内,轻车熟路的沿着山中的狭小通道走了两盏茶时间,随后穿过一条甬道,眼前光线渐亮,却是来到了一处山崖边的岩洞前。
沈默略一观察,就发现这处山洞和自己所住的山洞颇为相似,虽年代久远山洞周围长满了草木,但沈默依旧能从轮廓和形状判断出这处山洞是为人力开凿而成,而山洞内隐约还传出流水之音,
不等沈默再详细查看,任平生已经走进山洞,沈默只得跟上,他还未走进山洞,竟又闻到了一阵肉香。
沈默走入山洞,见洞内甚为宽敞,且采光也极好,一条小溪从山洞石壁上顺流而下,不知源头何处,也不知流向哪里。
山洞内除了没有温泉水潭外,其余摆设和沈默先时所住山洞并无差别。挨着洞口位置的地方,正燃烧着一堆火,火堆上架着一只肥大的野鸡正烤得呲呲冒油,香味扑鼻火候恰到时候。而火堆旁还另有一只冒着热气的青铜小鼎,里面不知煮着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火堆另一旁的石桌上,摆着三只金黄果子,以及任平生那只随时不离手的酒葫芦。
任平生在火堆旁随意盘膝坐下,对沈默示意道:“坐吧。”
沈默也不拘谨客气,在任平生对面坐下。任平生揭开青铜小鼎的盖子,一时热气腾腾,同时散发出一阵浓郁的米香味。
沈默微感诧异,因为他看到那小鼎里煮着的正是米饭,而且米粒颗颗饱满,色泽晶莹剔透,只一看便知与寻常稻米绝不相同。沈默在此数日,期间也仅仅是用那不知名的果子充饥,现在突然闻到那烤鸡和香味浓郁的米饭时,顿觉肚中咕咕作响起来。
任平生见他如此神色,也只是微微一笑。沈默略觉尴尬,不由脱口问道:“先生,此地何来的米饭?”
任平生淡淡道:“此地虽自成一方天地,但灵蕴浓厚,所以万物生长尤胜外界之盛,区区几颗稻米,又何足为奇?”
沈默不由恍然,心想必是这法阵中气候和灵气远比外界更温和浓厚,所以就连寻常稻米也受灵气滋养要比外面寻常百姓所种稻米更为不同。他又问道:“敢情这稻米也是先生所种了吧?”
任平生点了点头,拿起一个竹筒削成的碗,从小鼎里舀了一碗米饭,随后递给沈默:“吃吧。”
“多谢先生。”沈默接过米饭,见没有筷子,就随手从地上抓了一根树枝,折成两截后随意在衣服上擦了擦,就权当筷子用了。而后他颇为感慨的说道:“真是没想到,像先生这般的绝世高人,竟也会做农耕之事。”
任平生却淡然一笑,说道:“如果一个人在一个地方一直待了数十年时间,那么他就会做出很多从前都不会去做的事,对我而言,那也不过就是些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不值一提。”
沈默默然点头,忽然想到人生在世,很多事情都是需要毅力的,而如果要像任平生这样只在一个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地方连续待上几十年时间,也同样是需要极大的毅力才能做到,因为和漫长的时间相对应的,往往就是最难熬的寂寞。
沈默扒了两口米饭,只觉入口软糯生香,顿时胃口大开,两三下便吃完了一碗。任平生瞧他这般吃相,也不觉哑然失笑,说道:“这米饭本就是为你煮的,尽管吃饱就是,不够的话,这只野鸡味道也很好。”顿了一顿,又微笑问道:“味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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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也不客气,又盛了一碗米饭,闻言点头赞道:“不怕先生见笑,在下还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米饭。”
任平生道:“此地灵蕴独具,任何生长在这里的寻常物种都会与众不同,就连能吃的瓜果蔬菜都不例外。”
沈默早已猜到,转眼又吃光一碗饭,见任平生却未有动作,不由放下碗,问道:“先生怎么不吃?”
任平生随手取过一颗果子,淡然道:“从二十年前开始,我就已经很少吃荤腥杂粮了,平时吃这个就行。”
沈默一愣,随即醒悟,不由感慨道:“原来先生二十年前就已经达到辟谷的境界了。”
任平生神色淡然,对沈默的话不置可否。
辟谷一说由来已久,据传为古人修仙之法,即不吃五谷杂粮,而以药食等其他之物充腹。修炼之人达到一定境界后,为达到肉身精神的灵澈和抛去自身浊秽,便会以气代食,服食精气或天地元气,亦称服气辟谷。而后这法门流传于世,成为追求仙道之人修炼的法门之一,其中迷恋此道之众者,便为道家中人。
而江湖上武林中习武之人也有人以此法门修炼武道,但有大成者却寥寥无几。所以在寻常人看来,辟谷之说可谓玄之又玄,寻常修炼者如无正确方法,只怕还没有成功就已经要被自己饿死了。
在这之前,沈默也只是听说过辟谷的说法,但真正见过辟谷的人却几乎没有,鬼隐门主元武宗武道修为虽已登峰造极,但在沈默印象里,元武宗却从未有过刻意去忌讳吃喝方面的事,在带着两个徒弟游历天下的那些岁月里,元武宗有时可以一个人吃下四五个人的饭量,有时候也可以连续七八天不吃不喝,但却丝毫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和精神,所以沈默也不能确定元武宗这种情形是否也属于辟谷食气。
任平生虽没有肯定,但沈默却已经从他的神色中猜到自己所说不假。沈默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辟谷之术虽为修仙之法,却是从道家一脉中流传下来的,如果任平生已经达到了以气代食的境界,那么他的武功莫非也是源自道家?而任平生二十年前就已经开始辟谷,那么如今他的修为难道真的已经快要超脱凡俗之躯,从而触摸到那所谓的“近神”之境了?倘若以任平生如今“造化”境的修为倾力一击,那将会是一种怎样的可怕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