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迹在这昏黄的灯下,没有触目惊心,只有不经意就会被忽略的红,静静染了一块石板。
李牧延也走过来,看那血迹,良久未语。
翌日,有百姓来报官,说在城外湖中发现两人尸首。
经查验,其中一人非溺水而亡,按推算,至少在落水之前的几个时辰,人就已经断气了。
“本就内外皆有伤在身,又连跪几天不吃不喝,兼心力交瘁,适才挺不过去。”仵作小心翼翼道,“这内伤,是关键。”
仵作走后,李牧延跨进厅院,推开正厅的门。
徐燕来手足无措地站起来:“我又闯祸了?”
他闷声不语。
徐燕来又道:“杀人偿命,我愿意领罚,但你得跟我撇开关系,免得连累你,要不,你写个休书吧。”
他淡淡摇头:“不用写休书,你我原本也没有拜过堂。”
徐燕来眼中黯然:“说的没错。”
李牧延看向她:“你回乌衣寨吧。”
她陡然抬眸,震惊从眼底闪过,须臾后方才回神:“好啊。”
脚下已不知前路,浑浑噩噩往外走,来的时候没带什么,所有的东西都是李牧延的聘礼,她如数奉还,走的时候也没有东西可收拾。
自然,哪里还想得到收拾点东西为以后的日子打算?
还有什么以后?
李牧延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在她行至身边的时候,伸手拉了一下。
她手上沾了些灶灰,指端黑乎乎的,他犹疑须臾,仍是牵住了。
看着对方惊异眼神,他依旧淡淡道:“方才,我跟仵作讲,莫离的死因,不许宣告。”
“什么?”
“真正害死他的不是你,是我。”他面露悲色,“太执着的人,也是我,不是他们,是我死守律法规则,昔日因我不肯变通,接王晓红那一诉,害得他丧命,今时又因不肯通融,不接这二人之诉,再害两人性命,一切因,在我,而不在你。”
“也不能这样说……”
“我吩咐仵作不许说出去的时候,心中已明白,我所秉承的规矩,我所固执坚守的信念,已经不在了,我不想你命丧黄泉,所以徇私了。”他的声音低沉,“而我,竟然不认为,这徇私是有错的。”
“你……”徐燕来惊愕又糊涂,不知他所言何意。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荣幸让这人不顾一切,他会徇私是因为心中有愧,而不是对她有爱,这其实与她没什么关系,甚至他都可以不必来知会。
但他此刻站在了她的面前。
今日的他有些奇怪。
他继续道:“娶妻兹事,在我眼中如同公案,我原是不想多费思量,母亲想要什么样子的,我照着去找便是了,我不知道自己会钟情什么样的人,母亲喜欢的,我就让自己也去喜欢。”
她有些委屈,李老太太不是挺喜欢自己的吗,那你怎么不喜欢呢?
李牧延松开她,转身道:“我知道母亲很喜欢你,可……我身为官员,不能说服自己去喜欢一个匪徒,这条界线我没法越过去,但是,莫离那二人让我看清了,你我之间的鸿沟明明比他们浅了许多,我放下了固守的坚持,且不认为自己有错,此时便明白世间事有理也有情,于是我摒弃了这条界线,我也许……该试着了解你。”
“啊?”徐燕来眼中忽现光彩,惊喜之余,却还是有些担忧,“那……万一你了解了我之后,发现我并不是你喜欢的类型,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