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长清斋门前停了辆小巧的马车,骆长清收拾好细软走出来,那车内白衣公子伸手一邀,将她拉上车,帷幔放下,车轮“吱吱呀呀”,驶出了六渡街,直至再看不见。
相送的两人百无聊赖回到了厅堂,外面天阴着,屋内也十分昏暗,走了一人,他们面面相觑,竟觉得无比冷清。
孟寻拍着桌子念叨:“我也就罢了,大师哥你为什么不跟着去啊?”
岳澜闷声道:“昨晚不是商议了许久,师父不同意啊,我还从没见过她对一件事这么坚持过,想来是铁了心不许我们去的。”
“那你也不应该这样就妥协了啊,她耳根子软,你死缠烂打非要跟着,她肯定会同意的。”
岳澜苦笑了一声,缓缓道:“死缠烂打,岂不是更招人不喜?”
孟寻微顿,坐正了身子,轻叹口气:“那你就不担心她会中意陈二公子?”
岳澜的目光闪烁:“也没……那么容易就动心吧,那什么,你不是跟我讲了,递把伞是人之常情,这次同去博州又是为了救人,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啊……”
他说着,无意往桌上一瞥,脸上微变,话语忽而顿住。
孟寻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案桌一角,方方正正地摆着个靛青丝帕,叠的整整齐齐。他带着些玩味,故意将那丝帕捏起来,触手柔顺,一看便是上乘质地,略微一抖,帕子展开,底端用黑线绣了个“华”字。
“知道赠帕子一般表示什么?”孟寻瞥见他惊惧的脸,偏故意加重语气,“定情!”
岳澜的面色陡然苍白。
他却不依不饶:“定了情,再一同出趟门,我看啊,回来就可以去参加他们婚宴了,大师哥,到时候你去不去啊?”
“你不要再瞎说了。”岳澜起身,快走几步。
“这你就不敢听了。”孟寻抱臂在后笑,“那往后你不敢听不敢见的事情可多着呢,你是打算一直这样退离吗?”
“我……”他站住脚,暗暗攥紧手。
孟寻绕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一字一句问:“敢不敢,把她抢回来?”
“你说什么?”
“抢回来,只要她不把你推走,你就是有机会的。”
岳澜看着他,目光中渐露荒凉,半晌后,他抬手轻轻推开眼前人,缓步向楼上走去:“感情,怎会是抢来的?”
孟寻冷嗤一声,抬头喊:“你到底在怕什么?”
楼上没有声音传来,那身形也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去往博州路程不近,本就是年底,还行至路上就已是除夕夜,陈华渊确也对她照顾有加,哪怕外面风雪连天,也未曾让她受过半点寒凉,除夕这晚,也暂停了行程,于一家酒楼点了些酒菜,两人聚在一起守了个岁。
只是二人都各有心思,室内越暖,心中越沉,陈华渊念及兄长还在受牢狱之灾,心内难过,她则想起家中就剩下两人,在此之前他们每一年都是一起守岁的,从未分开过,一时担忧又伤感。
又过了几日,总算到了博州,也见到了常大人,这一趟比预想中顺利许多,那常大人起初的仍在恼怒中,听闻潍远县来人,又是献辟邪纸鸢的,其中一个还是陈升鸿的弟弟,本来不打算见,但陈华渊在本地有一些生意上的朋友,不乏有头有脸之人物,拖他们通一通关系,也就把常大人说动了。
纸鸢献过来,陈华渊预料的也没错,这一次常大人果然十分挑剔,对着那纸鸢问东问西,甚至已十足明显的故意刁难,但论及纸鸢本身的问题,骆长清自不畏惧,一一给出了解释,常大人终于答应再试一试。
所谓一分价钱一分货,这极其难得的安神香果真起了作用,常老夫人当晚便不再做噩梦,常大人不放心,又多留了他们几日,直至确定老夫人已完全好转,才终于转怒为喜,对待他们态度大变。
陈华渊不忘李牧延的嘱托,刻意多提及骆长清的手艺,常大人听得明白:“就你这个安神的纸鸢,先给本官这府上一个房间来一个,若是真有效,本官必定会帮你们宣扬。”
见面前女子为难,他又刻意强调:“本官给钱的,放心啊。”
她仍有难色,悄悄拉了陈华渊问:“不是钱的问题,我担心的是,你那安神香贵重,恐怕存货并不多吧。”
“不是不多,是没有了,我全都交给你,灌入到这只纸鸢上来了。”陈华渊笑道,“我说,你也太实诚了,普通人无病无灾的,就用寻常香料便行啦。”
她恍然大悟,也笑起来:“对,是我没反应过来,实在太蠢了。”
对方眯眼看她,嘴角微勾:“但我倒觉得,你这样,还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