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心急了。”
徐韶华转过身,低眉含笑:
“无妨,望飞兄也是担心我罢了。”
安望飞点了点头,看着手中的茶碗,不由发起了呆。
他担心华弟,也……担心自己。
安望飞自认自己做不到许青云那般心狠手辣的,若是有朝一日,他能入仕与之对上,他实不知自己在其面前可有胜算。
而就在安望飞胡思乱想之时,他只觉得肩膀一暖,他不由得抬眸看去,眸底还有未曾收起的无错,徐韶华仔细看着,半晌这才道:
“望飞兄,这是怕了?”
安望飞一时无言,他愣愣的看着徐韶华,明明是比自己还要年少的少年郎,可是他坐在那里,便如同一把刚刚开锋,泛着寒光的利剑!
他在,便无人敢摄其锋!
那样通身昂扬的锐气,是他这辈子都不会有的!
安望飞苦笑着抹了把脸:
“华弟,我……我确实心有畏惧。我从未想过,竟有人会这般毒辣!华弟不过是无意遇到了那两个贼人,他便要下如此毒手吗?他人性命、前途,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徐韶华亦是不由默然片刻,这才徐徐道:
“正因如此,你我已无退路,若不争,他日也不过是旁人俎上鱼肉罢了。”
徐韶华
定定的看着安望飞,安望飞亦是回看过去,他在华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须臾后,安望飞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是我糊涂了!”
“望飞兄!”
徐韶华连忙拦住,看着安望飞脸上的印子,皱了皱眉:
“望飞兄何至于此?”
“我……”
安望飞一时语塞,半晌才道:
“方才,我竟是被自己的胆子迷了心智,若不是华弟,我早就被许氏一族敲骨吸髓而亡,我方才竟然蠢的要退一步!”
徐韶华一面扬声让小厮去来一块冰,一边看着安望飞懊悔的样子,缓缓道:
“人之七情,喜怒哀惧爱恶欲,不过皆是平常。可在我看来,知惧且畏,却依然勇往直前,才是世间至强之事。”
“知惧且畏,勇往直前,世间……至强之事?”
安望飞喃喃着,忽而,他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一双眼从原本的混沌迷茫,渐渐清亮。
“是,华弟说的对。”
安望飞看向徐韶华,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头:
“华弟不知道,这一次县试是我答的最好的一次!默经十则中,虽有一两句我未曾拿捏准确,但是那道经论题,可是出自孟子之中?”
徐韶华轻轻点了点头,安望飞的声音也渐渐透出了一丝欢快:
“正好我考前一日便看的是孟子,那句话一出来我就觉得熟悉的紧!
这一次县试,是我曾经那一年多在苦难中挣扎求来的学识,我……不曾对不起曾经的自己,我亦相信,我不会愧对未来的自己!”
安望飞掷地有声的说着,若是他能从旁观之,便会发现此刻的他通身也笼罩着他所羡慕的锋芒锐气。
虽然那锋芒如同刚刚破土的小芽儿,可若是假以时日,浇灌滋养,未尝不会长成参天大树。
徐韶华只是含笑看着,这一刻,他也终于觉得,原本让他觉得有些朦胧的望飞兄,在这一刻变得深刻高大起来。
二人相视一笑,还不等他们说话,小厮上前敲了敲门,徐韶华接过冰块,用帕子包着给安望飞冰敷:
“望飞兄倒是对自己狠的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