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音知道的时候,一整个哭笑不得,要是让她们知道“劳改犯”顾全还进了公安局工作,那还不得吓死她们?
“清医生笑啥呢,遇见好事啦?”刚走进卫生室,排队等候的老病人们就熟络的打起招呼。
“你们来这么早,先坐着歇会儿呗。”
“不早不早,清医生的号难挂,咱们也是昨天才挂上的。”
“就是,好不容易才挂上的号,等等也没啥。”
清音现在的号不说一号难求吧,至少也是整个卫生室最难挂的医生,以前不限号能从早看到晚中午吃午饭都要顾妈妈送过来,现在开始限号,上午四十,下午四十,挂完就没了,所以熟悉的老病人都是提前一天来现场挂。
清音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才上班,先去办公室接杯开水,加点茶叶,她喜欢喝茶,但又喝不出子丑寅卯来,只是图水里有个味儿就行,所以也不泡浓茶,淡淡的即可。
刚端着水杯来到诊室,就见高家幺爷跑下来,“清医生清医生,我爸好像睁眼了你快来看看!”
清音也是一喜,自从上次发生“怪事”之后,这段时间老爷子的手和脚也能动了,几乎是每两三天就出现一个新变化,今天居然能睁眼了!
只不过,跟当年的李萍一样,他睁眼只是眼部肌肉的机械式睁眼,并不代表能交流,任凭高幺爷怎么叫他,他依然无动于衷。
“别着急,要慢慢来,你们这段时间加强看护,一定要二十四小时有人在床边,有什么情况立马叫医生。”清音把了脉,又给他全身来了个查体,都正常。
别说,幺爷别看是个自己头发都乱糟糟弄不利索的小老头,但他照顾老爷子是真上心,清音记得上一次去高家的时候,老爷子躺在床上已经有点发臭了,那才变成植物人几天时间呢。可现在,都快两个月了,老爷子身上干干爽爽,不仅没褥疮,还一点异味都没有,同病房的都说他照顾得好,一天又是翻身,又是擦身子,又是洗手洗脚的,就跟父母照顾小婴儿似的。
反观那六个哥姐,除了中途来过一次,就仿佛消失了一般。
“同样的爹娘,养出来的孩子却是不一样的,所以即使真的养儿(女)防老,那也是养一个最好,养那一串,真躺病床上那天大家你推我我推你,互相看着,与其活活把老人拖死,还不如就只生一个,他没处推,除了自己他谁也靠不上才好。”英子小声说。
大家都笑起来,谁不知道她的心病啊,三个儿子,她说的是她自己“凄惨”的未来养老生活。
“英子你可知足吧,你家三个妹,除了调皮些,孝心那可真是没话说的,上次我还看见他们给你送冰棍来呢。”
“得了吧,那是他们不爱吃水果的,闹着要吃奶油的,正好又花光零花钱,就故意来献殷勤找我要钱的。”
众人又是大笑,这样的上班氛围清音可真不是一般的喜欢。
*
另一边,书城市的某座监狱大门口,一名刀疤脸男子穿着花衬衫牛仔裤,刚从自行车上下来,看着铁大门情绪不明。
因为他长得凶悍,穿着妥妥的社会青年,偏偏又是一身的腱子肉,门卫也盯着他看,但只看了两眼就迅速移开视线——这人是个狠角色。
顾全没进去,先是蹲在路边的花坛边抽了两根烟,每一口都吸得那么深,那么用力,仿佛是用尽了全力,一直到抽完三根,他才起身,捡起地上烟头,去不远处的垃圾桶里扔。
可就是这样,他依然没忽视后背上那道火热的视线。
他忍着,没回头。
没一会儿,一名中年男子从台阶上下来,“同志你好?我认识你吗?”
这把声音,是那么的熟悉,他的背影顿了顿,终究是没忍住,回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了。
“你……你是顾全对吗?”两鬓斑白的瞿建军,看着他那似曾相识的五官出神。其实刚才远远地,看着顾全抽烟的样子,他就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全子和他是一个中学的,初二那年背着大人抽烟,是瞿建军从家里老爷子的烟盒里偷出来的一根,他们连点烟的姿势都想学着大人那般潇洒,却不小心差点被火焰烫了手,点着之后火太大,一根烟很快燃了一半,俩人手忙脚乱将火焰掐灭,斯哈斯哈的,你一口我一口,被呛得脸红脖子粗,还埋怨这烟怎么是这个味道。
一点也不好闻,不知道大人们图啥。
刚才顾全抽烟的样子,让瞿建军想到了他们的少年时光,所以本应该离开的他停下脚步,闪身到一根柱子后面,看着他去扔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