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蕊被这一推搡,险些跌在地上。她今年其实已经十五了跟小姐同岁,奈何瘦小的像是才十三一样,如同没长开的小孩子。
她听见这话,脸色苍白,哆嗦着唇说,“梳、梳好了?”
“自然,”妈妈双手抄兜抬起下巴,用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人,“能嫁进司府算是三小姐攀了高枝,岂能在梳妆上耽误时间错过了吉时。”
“你赶紧去找朵花戴上,你是三小姐的陪嫁丫鬟,要是因为你丢了钱府的脸面被司家怪罪,仔细老爷打死你!”妈妈说话冷冷的,蕊蕊一时间分不清是她的话冷,还是这会儿的风冷。
妈妈是主院里主母手下的人,这会儿是临时调到三小姐院里帮忙主事,这也间接说明钱三小姐的院里连个能主事做主的妈妈都没有。
出阁的闺房挂满了红绸,鲜红柔滑的布料把屋里的裂痕跟破旧尽数遮住,猛地一看,倒是挺新挺鲜艳。
说来好笑,她们主仆俩在这小院里蜗居好些年,就连过年都不曾见过这么多红布,如今却挂的到处都是,红的扎眼,红的心慌。
蕊蕊扶着门框站在门口往里看,外室里屋用来隔挡的帘子挑开,露出侧坐在铜镜前任由人摆弄梳妆的钱三小姐。
因为是嫁进司府,主母不敢糊弄马虎,特意请了梳妆婆子来给钱三小姐钱橙梳洗打扮。
傍晚酉时才出嫁,钱橙清晨辰时就被“请”起床洗漱了。
历时一个上午跟中午,如今申时左右,这妆才算上好。
蕊蕊低头进来。
钱橙在铜镜里瞧见她的身影,当时就想扭头看过来,奈何脖子立马被人双手拢住不让她乱动。
一时间,钱橙只有眼睛努力往旁边瞧,声音虽有气无力却透着欢喜,“蕊蕊。”
钱橙头上珠钗无数,甚至垫了发包,就为了插上满头金簪,除却这些,还有一顶六龙三凤冠的新娘凤冠,上面簪满宝石玛瑙。
钱橙估摸算了一下,自己脑袋上顶着差不多五六斤重的东西,才压的她脖子这么难受。
看起来美则美,但是太受罪了。
她要顶着这凤冠,直到拜完堂才能取下来,也就是从天亮戴到天黑。
蕊蕊瞧见她家小姐昂脸看过来,对方清亮的眸子里都带着光,里面盛满希翼,盼着她能有个好消息。
对上这双琥珀般干净的眼眸,蕊蕊心尖发酸,眼眶一红就哭了出来。
钱橙坐在绣墩上一顿,刚才还笔挺的肩背一点点塌了下去,眼里勉强还带着笑,伸手拉住蕊蕊冰凉的双手在掌心里慢慢搓着。
钱橙还没开口说话,就听到旁边的梳头妈妈厉声呵斥,“大喜的日子你个贱婢掉什么眼泪?不嫌晦气!”
蕊蕊连同钱橙都被吓得一哆嗦,蕊蕊更是眼泪在眼眶里滚动,半点都不敢让它掉下来。
钱橙握紧蕊蕊的手,张了张嘴想反驳,头都抬起来了,但对上妈妈狠厉严肃的模样,又没敢开口,只默默把头低回去。
“……”
瞧见她这个样子,梳头妈妈没有丝毫意外。
府里谁人不知道,惹到了钱三小姐钱橙,那你真是惹到了棉花,一拳一个不吱声。
主仆两人一样的窝囊没脾气,丝毫没有大家小姐的矜贵气质。
也就钱橙这张脸蛋还算出色,这才被主母选中嫁入司府,否则再过两年,估计也就随便嫁到陇上配给哪个庄头了,哪里有当少奶奶的命。
“三小姐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您这是门什么婚您也清楚,司家最是讲究这些,连花都要大红的月季,自然是不想在这种日子里瞧见眼泪。”
梳头妈妈端着双手,冷冷打量钱橙跟蕊蕊,“离吉时还有一个时辰,您也没有亲娘在身边,那就跟你这丫鬟说说体己话吧。”
钱橙握着蕊蕊的手,垂眸轻声道,“谢谢妈妈。”
至于打赏,她是分文没有,就连她那少得可怜的月钱,府里也是想起来就给她发,想不起就算了。钱橙兜跟脸一样干净,哪里有银钱赏给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