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老板心太狠,我伲像犯人
丈夫走后的许多日子,郑小霞满怀“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伤感。好在这伤情,折不断她对太阳的向往。相反,对太阳迷恋更深。
客轮海上行,小霞常托腮与窗前,让思想的翅膀接受太阳的洗礼。她想着未来,想着还会有更险的滩要过,想着丈夫勇往直前从不畏惧,再看太阳,就觉得,那是心中可爱的知音。
妻儿的到来,对李正阳来说,是热闹和温馨的。其实,这家又是最简陋的,也就小客厅里加一张床。那也叫床,两条长板凳架起几块板子、铺上一床草席、四根竹竿挑起一床蚊帐就完事。唯一的方桌放在窗下,郑小霞一到就开始为丈夫收集整理材料,摘录重点、誊写文稿。
李正阳正日夜为建立、巩固和发展国共统一战线奔忙,郑小霞配合他工作高速运转。只是,还不满一岁的二仔可不管父母多忙,要哭就哭,毫不留情。
郑小霞常常是手抄文稿,脚踩摇篮,口里还低声哼着摇篮曲。
自来了上海后,郑小霞急着学上海话。在家学、买菜学,孩子吵闹她也学。学的速度还是跟不上夜校讲课的需要。就把别扭的上海话用歌唱出来。这小里弄呀,就没有寂寞的时候。
巷子里,昏黄的路灯下,冯杜鹃和郑小霞匆匆急走。
“小霞,你能来平民女校讲课我是求之不得呀,孩子安排好没?”
“都交给魏姨和我妈了。你呢,不是也一样吗?”
“我这个母亲呀太不称职,齐钢在家里又要写材料,又要哄孩子,都快崩溃了!”
“正阳也是啊,一到晚上就躲阁楼上去了!”
“说来有趣,两个大男子主义者,这下知道我们女人的重要了!”
夜晚,李正阳家里。一边看书,一边哼唱着哄两个儿子睡觉:“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跑得快,一个没有尾巴一个没有脑袋,真奇怪!真奇怪!”
二仔忽然发出梦呓:“妈……妈。”
李正阳急忙放下书,拍着他:“妈妈在呢!哦哦哦……”
与李正阳隔壁的齐钢家里。
齐钢怀抱着女儿,坐在桌前灯下写着文章,忽然他感觉不对,低头一看。衣角被尿湿了一片。齐钢放下笔,把女儿放到床上:“乖女儿,怎么又尿了?你是水龙王呀?来,爸爸给你换尿布。妈妈要给你生个小弟弟,你喜欢不喜欢呀……
女儿忽然大哭起来。
齐钢忙说:“好,好,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要抗议嘛!”
冯杜鹃和郑小霞开心地笑着、挽着手走着:“有时候看他们手足无措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
“是啊,正阳只会唱两只老虎。哎,杜鹃姐,你写得那首《丝纱女工歌》我也会用上海话唱了,很有力量啊!”
冯杜鹃唱了起来:“踏进工厂门,自由被剥尽。”
郑小霞一起唱起来:“老板心太狠,我伲像犯人……”
两个人手挽着手,边走边唱……
女工夜校一教室。
冯杜鹃走上台:“姊妹们,刚才你们唱的《丝纱女工歌》歌,就像一阵春雷,把那些资本家的胆子都吓破了!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哪!”
众女工都笑了起来。
冯杜鹃:“工友们,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老师,她叫郑小霞,是我的同乡!她在北京女子师范读过书,水平比我高,大家欢迎!”
众人热烈鼓掌。
郑小霞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仍着白衣黑裙,看起来像个女大学生。她走上前微微鞠躬,然后在黑板上写下“男女”两个字:“开门见山,先学这两个字,这边的是男,这边的是女!”
女工乙:“郑教员,这两个字我们早就认识了!”
“为什么这两个字早就认识了呀?”
女工乙:“那还用说吗?天天要上厕所啊!”
众女工都笑了起来。
“对,这就说明了一个道理,认字是很重要的,你不认识字,就连上个厕所都会走错门,岂不是闹了大笑话吗?”
众女工笑着点点头。冯杜鹃等人也都忍俊不禁。
郑小霞继续说:“咱们中国的文字啊是很奇妙的,是一种象形文字。”
一个小伙子站起来,问:“杨教员,什么是象形文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