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盛西岩缓缓移开视线,看向轮椅上,盛西平那双细如竹竿的腿。
那双腿救了他的命,把他从逼仄阴暗,如同地狱一样的人质关押处里捞出来,他以为他获救了,其实他落进了另一个牢笼。
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母亲的遗像和骨灰,恨意和恐惧如烈火般,瞬间把他的理智和感情融得一点也不剩。从那以后,他学会了隐藏,所有的情绪心思,统统隐藏起来,不能露出半分,他被逼着强大,被逼着冷血,被逼着快意恩仇,毫不留情。
因为他怕有一天,他身边那些重要的人,那些萤火般弱小的温暖亲情,又会在他一个脆弱的瞬间,没了,散尽。
他得了创伤应激症,他没办法走出阴影,白天他杀伐决断,可晚上噩梦和恐惧一层层地折磨他,头疼欲裂。
他害怕和别人在幽闭的环境中单独相处,没办法做任何放松亲密的举动,除了三年前在童家公馆的那一夜,他的神经几乎从没在夜晚安静的房间内卸下过恐惧和仇恨。
除了那一夜,哦不,还有在容堇家里……
盛西岩猛地回神,扭头又看了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随后一把拽出u盘,起身就要走。
“西岩,你干什么?”盛西平没料到他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
盛西岩唇角弯了一下:“接容堇,回去。”
“你……”盛西平差点儿从轮椅上跳起来,“刚刚那些话都白跟你说了吗?”
“没。”盛西岩笑了笑,“可你们只说,不让容堇进盛家,又没说,不让她进我家。”
“你什么意思?”
“我妈交代了要我娶陆雅薇,可要是陆雅薇不愿意嫁,那我就管不着了。”
盛西平一怔:“你,要干什么?”
盛西岩没再回答,他把u盘郑重其事装进口袋里,却把刚刚忘了放下的一个空茶盏,则当空一抛,抛进盛西平的怀中。
然后灿然一笑,转身出了门,仿佛刚刚看到母亲遗言的那种震惊和惶恐,那些无法直面的过往回忆,只是个来得快也没得快的幻觉。
他又带起了面具,又将所有的情绪隐藏了起来。
他勾起的唇角没有一丝真心的笑意,他是在想,陆雅薇到底也是个女人,对婚姻,她究竟能忍耐到什么地步?
要是她真能忍,他也不怕,反正最后被逼疯的人不会是他,因为他早在十七岁那年,已经疯了。
盛氏医院的十二楼区。
“容堇,容小姐?”
容堇看着盛西岩和凌知北进了电梯,还没来得及蹲下来和容子航再说两句,就听见旁边有人叫她。
“啊,是,是我。”她转身看了看。
是一位男医生,整洁的白大褂,口袋了插了两支水笔,金丝眼镜镜片后,有一双笑盈盈的桃花眼,鼻梁笔挺,唇瓣很薄,下巴有点收,离远了看,漂亮的不太像男生。
“你好,我是曹铭辛,盛总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