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情比较突然,一时间屋里的人都沉默下来。
半晌大家把目光都看向姚老爹,只见姚老爹皱着眉头从怀里掏出旱烟袋,点燃吧嗒吧嗒抽起来。
果儿听了半天,脑子里翻了翻自己所知道的关于学徒的信息,下意识觉得这未必是件好事,记得曾经在网上看过一篇讲述古代学徒故事的小说,想了想便插嘴问道:
“舅妈,听人说当学徒是要跟主家签订什么契约的,人家跟你们提这事了吗?”
何舅妈好像才想起忘了说这个,忙补充道:“说了说了,说是先把孩子领去铺子里看看,人家要是相中了就签一份卖身契。”
啥?
众人都抬起头看向何舅妈。
何舅妈忙解释道:“我仔细问过了,不是卖一辈子的那种死契,只是三年学徒期间的活契,等三年后说是要出师考试,过关了那卖身契就算是作废了,到时候另签一份契约,就开始有工钱领了。
叔、婶儿、妹子、妹夫,虽然我不是栓子的亲娘,可那孩子也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你们让他爹说说,这么多年我可曾亏待过栓子?这可是关乎孩子以后的大事,我肯定不会马虎的,都问妥当了我们才敢上门跟你们提。”
何舅妈一脸的没问题。
后娘?果儿忍不住又悄悄打量了何舅妈一番,嗯,虽然也是一身破衣烂衫,可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明的劲儿,还有一进屋到现在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的好口才,还真看不出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果儿咬着嘴唇想想,又问道:“出师考试是怎么个考法?万一要是不过关会怎样,那卖身契能作废吗?”
何舅妈傻眼了,她咋就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会冒出这么一句?
“当学徒有假期吗?多长时间可以回家一趟?主家脾气咋样?不会打骂学徒吧?”
果儿一连串的问话,让何舅妈眉头也皱了起来,逢年过节来过姚家几次,她认得面前这个说话的小丫头是三房的孩子。
记得这孩子不是不喜欢跟妹妹这房人来往吗?怎么这会儿话问的这么刁钻,家里大人也不管管,在客人面前这么说话可就失礼了。
何氏倒觉得果儿一连串的问话有道理,便问道:“是呀嫂子,果儿刚才问的也是我们想知道的,这些你都问清楚了吗?”
何舅妈见小姑子也这么问更加憋气,这些她哪儿知道呀?中人介绍的自然都是当学徒有多好,陈记木匠铺在县城生意做的有多大,最重要的是栓子要是去当了学徒,家里的口粮可就省下了,往后真要是学成了,将来也能帮衬底下的弟弟妹妹们。
而且那中人是她娘家村的,乡里乡亲的怎么可能会骗她?
再说当学徒哪有不受气挨骂的,要不怎么学到手艺?这样的好机会可是很难遇上,若不是那中人跟她娘家相熟也看中了栓子,说不定这好事还轮不上她家呢。
“舅妈,那中人都是咋跟你们说的?”
果儿见何舅妈半天不语又问了一句,何舅妈只好打起精神,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众人都默不做声了。
姚铁柱跟何氏两个听了半天,对当学徒这种事情实在没什么经验,便表示都听爹的。
对于当学徒这种事姚老爹是见识过一些的,也知道去那能学到手艺的店铺当学徒,肯定要签一份苛刻的契约,像何舅妈今天说的这家木匠铺要求必须签卖身契的也是常见,毕竟只有签了卖身契,人家才放心把手艺教给你不是?
可是一旦签了契约当了学徒,孩子可就完全被人家攥在手心里了,碰上心肠好的主家还能好过点,要是碰上脾气暴躁心肠歹毒的,那可就有的受了,打骂不给吃饭都是轻的。有些卖身契上就言明师傅出手打伤徒弟,出事不许计较。
那办事的中间人为了赚取佣金,说话自然都是捡好听的说,就怕三年后,这卖身契不是那么简单就能作废的。
“这事,不能着急,果儿说得对,还是得打听清楚了才行。”
半晌,姚老爹开了口。
何舅妈听姚老爹这么一说,明显就是不情不愿的意思,不由眉头又皱起来:
“这还有什么可打听的?人家那边可是催得紧,说是最迟明天就得给个准话,我们村还有好几家想送孩子去呢,大林要是错过这次的机会,以后就是想去恐怕也难了。”
果儿听到这里更加不愿大林哥去冒这个险,见姚老爹也是不看好的样子心里略略松了口气。
“爷,上次我做的大肠好吃吗?我本来想着趁着农闲下来,让大林哥给我帮忙,多做些卤肉拿出去卖呢。大林哥要是去当了学徒,就不能帮我卖卤肉了,以后是不是也很难见面了?”
姚老爹听果儿这么问,脑子里不自觉想到他的大孙子在一张纸上摁手印的画面,不由得心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