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阳舟最后艰难挤出的那个音节,她自一开始便想错了。
那并非姓氏,并非“路”亦或是“陆”。
——那分明是鹭洲的“鹭”。
温寒烟回想起裴烬至今没有回答她的那个问题。
如今当真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她反倒愈发理不清思绪。
无妄蛊,荒神印,碎裂的昆吾刀。
一切的一切,若皆是一尘禅师所布下的棋局——
温寒烟蹙眉问:“你究竟想要什么?”
一尘禅师眼下已走到佛像前,他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脊背挺拔如松,火光洒在他肩头,在墙上拖拽出一条瘦长的剪影。
诡谲的佛像居高临下俯视,在温寒烟的角度,正望见他左右两侧像是分裂的两个影子。
一半冰冷,一半温柔。
一半邪狞,一半慈悲。
一尘禅师长袖一扫,倾倒的香案重新归正,白玉佛莲悬于虚空,轻飘飘重新落回案上。
他抬手供香,又从芥子中祭出璎珞安置上去,双眸轻阖,侧脸俊秀而虔诚。
下一瞬,他睁开眼睛,轻轻地开口。
“想要他的命啊。”
“我奉主上之命,于东幽催动你体内无妄蛊。”司召南笑意微淡,接过话题,“本想在东幽了结这一切,却没想到裴烬竟愿意为了你不惜自伤,也要将你体内醉青山祓除,落得计算全盘皆乱。”
“之后,我将计就计引你入九玄城,只可惜安迹星是个真正的废物,那时他分明为你而困守于雷劫之前不得移寸步,这样好的机会,他却连裴烬一滴心头血都拿不走。”
司召南缓缓道,“取不到他的心头血,便制不成新的无妄蛊,你这愈发失控的棋子便也换不得。寒烟仙子,此计本应顺遂无虞,眼下却处处受制碰壁,都是拜你所赐。”
“不过现在这一步,绝对不可能失败了。”
一尘禅师依旧盘膝于蒲团上修禅,司召南起身走过来。
“寒烟仙子,只等人却无事可做,倒也是一件无趣之事。在下见你对体内这无妄蛊极为不喜,不如今日便做一次好人,主动替你将它从你身体里拿出来。”
火光暖融,映在司召南脸上,却没显出多少温暖的色泽来。
他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眸沉沉的,辨不清情绪。
温寒烟佯装毫无还击之力的模样,抬头看他:“原来这蛊是能取出来的?”
司召南含笑点点头:“但可惜,取出来之后,你就会死了。无妄蛊吸□□血而生,在没有裴烬替你填上这个窟窿之前,它已与你骨血神魂融为一体,此刻将它取出,无异于生剜血肉骨髓,抽拔灵识,痛不欲生。即便你天资卓绝,眼下已是羽化境修为,也恐难逃一劫。”
温寒烟唇角微抿,没有说话。
她原本想顺水推舟,让司召南替她解蛊,眼下看来,此路行不通。
温寒烟想了想,故意问:“这么一说,原来无妄蛊自始至终,便是无解的。”
司召南皱了皱眉,没想到死到临头,温寒烟竟然还能有这么多问题。
但这问题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语气平淡应了声:“可以这么说。”
温寒烟并不放过他,字字紧逼追问:“无解便是无解,有解便是有解。事已至此,你又何必在我这将死之人面前,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司召南张了张口,还没开口,又重新闭上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