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浓,夜空却看不见一点星辰,即便过了一个多月了,可是那一场地震带来的漫天风沙至今仍然笼罩着靖州的天空,哪怕是白天,阳光也只是勉强透过烟尘投到地上,到了晚上,更是不见一点星光月光。
闻元之拄着拐杖站在刘兴武的书房门口,看着刘兴武对着管家唱红脸,心里一阵冷笑和失望。
对这个学生,来之前他是充满了信心的,而且,也是到现在为止最为出色的一个学生。
可是来了之后,再见刘兴武,刘兴武的所作所为却真的让他大失所望。
如果刘兴武真的是每天忙公事忙到没空见他,那他非但不会生气,还会很欣慰。
可惜,他得到的消息是,自从地动发生之后,刘兴武除了刚开始那几天在百姓面前露了几次面之后,就一直窝在府衙里,虽然不是夜夜笙歌,但也并没有处理公事。
要不是靖州还需要刘兴武这个刺史,他也只能希望刘兴武能做点实事,要不然他一刻都不想再在这里待了。
以前,他找刘兴武的时候,刘兴武也是经常像这样赤脚跑出来迎接,他总是感动于这个学生对他的尊敬。
可是现在再看刘兴武赤脚相迎,他却觉得有些恶心,有些厌恶。
两人一场师生,这个时候心里都对对方有不同的想法了,可是为了某种面子,都没有把脸皮撕破。
“老师,您坐!”刘兴武亲自搬来了一张椅子,扶着闻元之坐了上去之后,他这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看到这一幕,闻元之心里对刘兴武的看法更加确定了。
以前刘兴武只要自己这个老师不发话,他就一定会侍立一旁,毕恭毕敬,不敢造次。
刘兴武看到闻元之表情的微妙变化,心里也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忘记了礼节,不过屁股都已经贴着椅子了,干脆就直接坐了下去。
“老师,地动刚过,靖江城到靖州城的路途遥远且不安全,您有什么事,让人稍一封信过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呢?”
刘兴武语气里似乎还有些责怪,“若是您在路上出现了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去向闻兄交代啊?”
他嘴里的闻兄,就是闻元之的而已,闻墨的父亲,与他年纪相仿。
当年两人一起跟随闻元之学习,感情深厚,两人甚至还差点成了亲家呢。
“我还没到老到动不了的地步,而且,还有闻墨这小子陪同,要不是事情重要,我也不会亲自过来。”
刘兴武一听,立即问道:“哦,贤侄也来了?怎么没见他一起进来。说起来,我与他也有两年时间未见了,可惜啊,他与小女有缘无分,否则我与老师,就是亲上加亲了。”
闻元之的眉头不由皱了皱,闻墨的亲事本来一开始他就不是十分赞同的,只是当时刘兴武与闻墨的父亲正好关系紧密,两个孩子刚出生就定下了婚约。
后来闻墨父亲去世之后,闻元之在朝中也逐渐失去了皇帝的宠信,最终致仕回乡。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兴武却说女儿染上了恶疾,恐怕命不久矣,请求解除两个小辈的婚姻,以免耽误了闻墨的前程。
闻元之那时无暇顾及,而且闻墨自己也表示倾向于解除婚约,所以两家和平解除。
巧合的是,婚约解除还不到一个月,刘兴武的女儿的病就治好了,还迅速嫁给了一个边军将领。
这其中的缘由,闻元之这种官场老手,一眼就看出来了。
树倒猢狲散,闻元之虽然早就预料到了人情冷暖,但是却没有想到,自己最看好的学生,竟然也这么快就找到新靠山了。
“他一个年轻人,多动得很,让他在这里陪我等几个时辰,这比杀了他还难受,我干脆直接打发他自己去百姓中间走一走,看一看。”
闻元之这句话,明里暗里又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怨气,刘兴武这种老狐狸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是学生不对,让老师久等了。”刘兴武赔笑道,心里却对闻元之产生了一丝不满。
闻元之这么一提,让刘兴武有些尴尬,不过正好这时,管家端着茶盘走了进来,先是给刘兴武倒了一杯茶,再给闻元之一杯,然后就退了出去。
“老师,您看,我这里还有很多公文要处理,老师如果有重要事情,我们现在马上讨论。”刘兴武道。
言外之意就是有事赶紧说事,没事就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