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州看了一眼空碗,“三叔不舒服吗。”
陈翎用方帕擦拭唇角的药渍,“肺部有问题。”
他近年咳嗽是家常便饭,当初在边境一线出生入死,暴徒的藏身之处在原始森林,或者寨子的山洞,河口的工地,尘沙飞扬,虫蚁遍布,酿成的病根。
“市人民医院有这方面的专家,我替三叔安排?”
“不必。”陈翎叠好帕子,揣回口袋,“老毛病了,治不了根。”
陈崇州伫立在那,玄关的壁灯是浅绿色,投在他周围,一种破碎的清冷,“您没回省厅么。”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陈翎注视他,“关于沈桢,你父亲有打算,不许旁人插手。”
他眉头皱得愈发紧,“父亲软禁了沈桢。”
“她在陈家是贵客待遇,毫发无伤,我没有理由强行向你父亲索要人,老二,你知晓你父亲的脾气。”
是了。
陈翎一向不参与家事,倘若他在沈桢这里过度强势,引起陈政的猜疑,认定沈桢连他也迷惑住,这女人,陈政非要牢牢抓在手中不可了。
再救她,难上加难。
陈崇州平复情绪,“三叔认可父亲的提议吗。”
陈翎一言不发。
他耐心等,许久,陈翎言简意赅,“不认可。”
陈崇州略眯眼,“您也觉得沈桢不适合大哥。”
“你父亲的心思,我没有你们清楚。”陈翎绕过餐桌,“我只觉得,沈桢若接受,也无须接她到老宅软硬兼施,婚嫁大事终归你情我愿才好。”
他笑着,“三叔位高权重,您肯出面做说客,父亲会考虑。”
陈翎没回应,朝北院走去。
陈崇州凝视他背影,哪里不对劲,又无从循迹。
彼时顾允之收拾了北院的卧房,在门口迎他,“陈厅。”
陈翎不喜欢女人进出他的房间,佣人也不行,他卧底那些年养成的习惯。
在本市,刘虎相当有名堂,可搁在边境,不如那群江湖货色放个屁。
而他潜伏一线的十三年,打交道的正是那群穷凶极恶的东南亚佬儿。
刀口舔血,嗜财如命。
陈翎接触过最厉害的,是一位叫老G的走私犯,低调不贪玩,灯红酒绿的场所,他从未踏入。名下只一辆高排放量的大奔,一栋小洋楼,偶尔骑摩托,在景洪一带与澜沧江流域兜风放哨,发展业务,伪装的主业是打渔,承包了七八艘渔船,是当地的“渔王”。
陈翎起初没将他放在眼里,其貌不扬,1米7的个头,黝黑苍老,丝毫不像那条道上的人物。
直到厅里派下任务,他负责围剿“缅泰越”这趟三角线流通的违禁药,严防流入国境线市场。
史称“边境3。17渔船偷渡大案”。
贩卖交易的工具,便是老G租赁的渔船,几十名渔夫都是他手下扮演。
那阵,陈翎从警五年,尽管小有经验,在警界属于生瓜蛋子,老G这种级别的“大咖”,轮不到他,非得十五年警龄以上的老同志。
万一泄露一丁点马脚,全军覆没的下场。
陈翎的恩师郭霭旗非常器重他,坚决派他出战,任一线战斗组长,这一组足有二十七个下线联络员,生死成败系于他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