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欣赏到长河落日圆的壮美。
但黄橙紫此刻却沉浸在落日的余晖当中,脸颊红红的,向外散射着从地平线外照拂而来的霞光。
流金河畔,青翠草坡,一身缨红猎装的她,抱着双膝孤独地坐在晓风里,身影被拉得又细又长。除了脚下的青草,没有人知道她在这里坐了多久。如果在她身体上打个眼儿,流淌出来的心事大概能染红一片足球场大小的河床。
很纠结,很苦闷,很烦恼。
纠结的是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纠结,苦闷的是自己凭什么会这么苦闷,烦恼的是自己何必要这么烦恼。终归一点,她责怨的是自己。
除了自己,她还能责怨谁?是她自己剪不断理还乱,怨不得别人。
她想到了出家。去一个荒无人烟的深山里,在一间清静无为的古庙里,过一种淡泊宁静的小生活,了一段四大皆空的假生命。那样的日子该是恬静美好的,那样的时光该是自然无虞的,同样是了此一生,那样的经历或许才是最宜人。
是的,太累了。她感觉现在的日子一点都不轻松。吃饭不轻松,喝水不轻松,闲逛不轻松,睡觉不轻松,干什么事情都不轻松,仿佛有只无形巨爪钳制住了她的手脚,让她每时每刻都感觉不轻松。
为什么会不轻松,她心里是有数的。
这就是一个情感饱满的女孩,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必然会经历的情难自禁。
该死的无忧大陆,怎么就没有一处尼姑庵,让她有个清理内心的去处?
该死的现实世界,怎么就毁在了出生之前,让她只能在地下城内苟且?
该死的无聊生活,怎么就不能够选择快进,让她必须焦心灼肝地面对?
该死的社会,该死的人,该死的自己,该死的生命,怎么他妈的都这么讨厌?怎么就不能让自己安宁片刻舒心一点?
操!
都滚吧!都去死吧!都他妈的别来烦我!
她决定用脏话来回敬那些像蚊子一样盘旋在她头顶的烦躁,以及给她带来烦躁的人和事。
但很不巧,一个天生自带磨人属性的蚊子,这时候却飞到了她身后。
金发少年悄无声息地坐了到她身边,手肘撑着草地,双腿懒懒拱着,目光追随落日,嘴里叼着狗尾巴草。
“我想静静,别烦我。”她率先亮出了立场。
游默望着火红色的天空,霞光席卷浓云,绘制了无数模样怪异却又十分立体的艺术图。他没有艺术天赋,在审美造诣上与父亲或姑姑相去甚远,可即便出自一双普通的眼睛,这样的落日景象也是绝美的。
只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你知道星冕城吗?”
黄橙紫微微低下头,懒得理他。
不配合,那游默只能自问自答,“星冕城是地球上唯一一座地上城,海拔将近一万米,更像是座太空城。星冕城的主体结构在核辐射层之上,那里能够看到真正的太阳。”
黄橙紫冷着脸,感觉这小子很吵。她决定了,这家伙如果再多说一句她不爱听的话,她便一脚将他踹到河里。
“我想去看看。”
游默的眼睛映衬着火红色的光,他的想象开始起飞了。他幻想着自己站在星冕城的最高处,巨大的太阳在他眼前没入浓云,将整片天地都熔化成羞臊的红海,而他,也变成了一条欢快的鱼。他学着跳水运动员的模样,从星冕城顶端跃入红海,伸展双臂,踩风踏雷,逐着日光,一路前行,直到第二天,随太阳一同从红海里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