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副姿态,分明是不容抗拒。程筝不想平白地在外面惹怒他。她刚想说“不打扰”,反正面对着这两个人吃饭,顶多是胃口不好,身上掉不了肉。可宁昭抢先替她回答:“其实我们两个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跟程筝就先走了,你们两个慢吃。”程筝也觉得这个台阶下得好,于是放下叉子想要起身。可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却按着她坐下。“别呀,好像我们两个把你们挤走了一样。”傅砚洲说着,已经揽着程筝的肩,坐在她旁边。他的膝盖顶着程筝的腿,让她不得不往里面坐了坐。傅砚洲云淡风轻地对宁昭说:“虽然筝筝是我的妻子,但你们是同事,你还青江江救了她,我们早就该坐在一起吃顿饭的。对了,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还好,劳烦傅总惦记了。在堰城时也多亏了傅总,怕我的伤势被耽误,连夜把我送到了北城。”“哪里,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然筝筝会一直担心的。”程筝被他堵在了座位上,当然走不了。她走不了,宁昭也走不了。两个男人在言语间进行着较量。此时,只有虞湘湘一个人站着。她外表虽然保持着体面,实则指甲已经抠进了掌心里。怒火中烧,心脏由于肾上腺素的疯狂分泌,跳得厉害!宁昭知道程筝一定不愿意面对虞湘湘,所以他选择往里面坐,拿开拐仗让虞湘湘坐在他旁边。虞湘湘开始若无其事地点餐,一边点一边跟傅砚洲娇声畅谈。“糟糕,今天他们家的罗西尼牛扒售罄了。那可是我们两个人都喜欢吃的,四人份总是被我们两个通通吃光……”“砚洲,我们来一份慢烤牛舌、红酒烩和牛肉眼牛排……嗯,这个法国汝拉黄酒奶绒,你记得吗?我上次在餐厅里吃了一份,还打包了一份回去……”餐桌上一直回响着虞湘湘柔柔的声音,她微笑着絮叨这些,无非是说给程筝听。她在炫耀她跟傅砚洲的点点滴滴,跟他的契合,跟他的身份匹配。她不知道,此时傅砚洲根本没有在听她说什么。他的手指像毒蛇一样灵活地沿着程筝笔直的脊梁骨游走。程筝的头皮都麻了。她背后酥痒难耐,一股股电流窜过,不能让别人察觉异样,她要疯了。这时服务员上菜,是一道法式蜗牛。线条流畅、蜗壳鲜亮、平叶欧芹呈现出漂亮的抹茶绿色。精致的摆盘显得整道菜就如同漂亮的手工巧克力,干白葡萄酒的味道香醇醉人。虞湘湘本来还在心里嘲笑着,就凭程筝那幅穷酸相,她吃过这些吗?她在等着程筝出丑,可她没有想到,根本无需程筝动手,桌上两个男人已经各自取了一只蜗牛,拿着专用的餐具剜出蜗牛肉。宁昭体贴地把肉送向程筝盘中。傅砚洲去横插一杠,把他的那份放到盘子中央。骨节分明的大掌有意无意地挡在盘子边缘,他这样的动作,完全就是一副阻挡的意思,让人难以攻陷。宁昭只能收回手,看了看身边面色惨白的虞湘湘。他讽刺地对傅砚洲说:“今天你的女伴不是湘湘吗?程筝给我照顾就好。”傅砚洲却认真地解释:“其实筝筝对一些香料过敏,所以她不能吃这上面的欧芹。”说着,他慢条斯理地用叉子刮掉蜗牛肉表面的绿色香料,细致入微,一点都没有留。程筝心头一动,她确实过敏……傅砚洲将蜗牛肉蘸了红酒料汁,喂到程筝嘴边:“尝尝,虽然不能搭配欧芹,但这种吃法也很独特,是我喜欢的。”他的这一举动让餐桌上其他三个人都变了脸色。虞湘湘和宁昭心中都生了怒!傅砚洲的神情十分耐人寻味,他温柔地哄着程筝:“乖,张嘴,我知道你吃不惯西餐,但这道菜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面对他的“柔情压迫”,程筝只能张口把蜗牛肉吃了下去。味道是不错的,就是四周的氛围非常奇怪,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她瞥到虞湘湘嫉恨的目光。女人是最了解女人的,程筝感觉到了,毫不夸张的说,虞湘湘现在恨死她了。对!恨不得她死!虞湘湘从上学的时候就非常讨厌程筝!非常讨厌!不,她绝对不承认她是嫉妒程筝!在她眼里,程筝这个社会最底层的普通人拥有了她平生最想拥有的几样东西!叮……餐桌上发生发出一声脆响!是虞湘湘无意识地握着刀叉碰到了盘子。接收到她幽幽的眼神,傅砚洲皱皱眉,动手如法炮制,又熟练地给她弄了一份。只不过,这份蜗牛肉没有剔除欧芹,也没有蘸他喜欢的红酒料汁,更没有喂给她!虞湘湘强笑着吃了下去。宁昭见此,带着弦外之音道:“傅总不愧管理着偌大的傅氏集团,端水的功夫真是高明。”程筝也顿觉刚刚吃下去的蜗牛肉让她反胃。面对宁昭的挑衅,傅砚洲并不生气,反而笑意盈盈地说:“比不上宁记者,车技如此高超,受伤了还能开着跑车上路。就是不知道,这样算不算违法呢?”宁昭觉得好笑:“傅总是在威胁我吗?这种小事算得了什么?我开得不是好好的?”这时,餐厅外推门进来两个身穿制服的交警。他们的出现在安静的西餐厅内引起了注目。只见他们巡视一圈后,朝着傅砚洲和程筝他们这一桌走来!程筝刚刚听傅砚洲提起这件事时,就预感不太好。他不会随便说那种没有结果的事。果然,那两个交警是冲着宁昭来的!“这位先生,您涉嫌危险驾驶,请跟我们去警队一趟,接受处理!”宁昭看看傅砚洲,再看看面前的交警,整个人变得严肃起来。“我没有危险驾驶,你们是不是弄错了?这是诬陷。”交警看了看座位上的拐杖。“先生,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驾驶,特别是跑车。这不仅对您和同伴的安全不负责任,也对其他车主造成了威胁。请您配合。”宁照被两个交警架走时,咬着牙对傅砚洲说:“傅总真是卑鄙。”看着程筝脸上浓浓的担忧,他安慰道:“没事的,你放心吧,我肯定没事。”他家里能处理这些小事。程筝想追过去跟交警解释,路却被傅砚洲堵死,根本出不去。她气愤地问:“你为什么要这样算计宁昭?他只是个弟弟,他车开得很好!”“坐下,吃饭。”傅砚洲淡淡地说。程筝知道跟他说不通,他就是个疯子!她推推他:“你让开,我要出去。”傅砚洲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坐下,吃饭。”“你……”他的目光撷紧程筝焦急的双眸,警告道——“这是对他最轻的惩罚,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