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件的家具早就打好了收在库房中,裁秋衣的时候,别人都还做素的,只有她与裴珂裴瑶三姐妹,还另选了艳色的料子。
这是给她们预备起四季衣裳了,做得再早些,恐怕家常衣裳的花样料子不时兴了。
裴珂道:“大伯母体恤咱们。”怪道母亲走时说,只要孝敬了大伯母,嫁妆上的细琐事她是绝不会苛克的。
要是嫁了人,一屋子的妯娌姊妹满堂坐着,偏新嫁娘穿一身过时的衣裳料子,岂不叫人背后耻笑。
首饰也一样。
过日子,便是这些细处磨人心。
裴瑶裴珂姐妹俩,明岁开春便都要出阁了。
“母亲是不是应了去赏菊?”裴珠素手拨弄那垂丝菊瓣,轻声问阿宝。
阿宝点点头:“应了,怎么?你又不愿意了?”
裴珠摇头:“不是不愿意,是真要见面,又有些怯。”她还怕阿宝不解意,自己分说,“我是怕,许夫人看不上我,让母亲兄长失望。”
兄长满意这门婚事,真要论起来,母亲也不会反对。
长兄如父嘛,如今是阿宝这位长嫂还没点头。
阿宝瞪圆了眼:“她瞧不上你?”
裴珠抿嘴笑了,她面上微红,伸指头戳一下阿宝的胳膊:“你呀!”
“我是比人生得略强些。”裴珠知道自己生得美貌,若装作不知,也太假了些。可太太们相看儿媳妇,要的不是美貌,也不是会作诗文会画画。
只论出身,许夫人能挑的儿媳妇多得很。
而她能挑的丈夫却不多。
阿宝轻抚裴珠的胳膊,梦中珠儿的日子过得不错,原来她不懂,如今她明白为何裴观看定了许家。
“这回……这门亲事,总要你点头才行。”
梦中无人问过裴珠就定下了许家,到掀开盖头才知许知远是圆是扁,起码这回得让裴珠心甘情愿。
“你看,她还租下了秋霞圃呢,这时节那儿一日的租钱总得七八两银子。”
裴珠看阿宝一眼,甜笑:“你连这个都替我打听了?”阿宝哪会知道这些,定是对她事事关切,这才找人查问的。
阿宝语塞,梦中她跟着裴三夫人去秋霞圃赴过几回宴。
京城里好园子许多,有到了节日开放游玩的,也有备宴收租钱的。秋霞圃的主人是个孀居的妇人,只接待女客。
因名声好,园子又清净,京城贵妇们若是相约出门,又家中不便时,便会在此处设宴。
许夫人将赏花宴设在秋霞圃,处处都替裴家考虑到了,也确实如裴三夫人说的“一片盛情”。
裴珠到底没经过这事,问阿宝的主意,让丫头们拿了几件衣裳出来:“你说,哪件更好些?”
纵不为了叫许夫人看中,也得为了裴家与嫡母的颜面,体体面面装扮自己。
这可把阿宝问住了,她自己的衣裳全是燕草螺儿给配的,何况在她眼里,裴珠穿什么都好看。
阿宝仔细回想梦中裴珠回娘家时,与如今的裴珠,有什么不一样的。
想来想去除了梳起妇人发髻,脸孔身子要圆润些之外,竟没有什么不同处。
怪不得陈妈妈那时说七姑娘有福气。
进门休问荣枯事,只看颜色便得知。过得好不好,瞧上一眼就明明白白的。
阿宝便道:“你往常如何就如何,至多端庄几分。”
挑了衣裳又挑钗环,直到掌灯阿宝才回留云山房。裴观已经回来了,他坐在灯下看书,见阿宝进屋抬头:“怎么在珠儿那儿坐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