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周围的人都在同别人说话,只有周蔡郎听到这句问话,便反问:“怎么,想上去结交一番?”
“结交?”林锦风不屑冷笑,“父亲在青州做官,又一次入京述职,半路撞见一人强买民女。”
周蔡郎诧异,“不会就是他吧?”
林锦风嘴角讥讽,淡然地收回目光,“听说他在开封有些贤名?”
“知书达礼,好学上进。”周蔡郎沉吟,“倒是看不出来此人居然有强抢民女之格。”
“开封之中,虚伪之人何其多?出了门才能放飞自我。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他爹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周蔡郎笑了,“你爹教出你这么个小狼崽子,恐怕也是个黑心郎君。”
林锦风竟不生气,反嘴角一勾,“我林家人再蠢,也比有些人聪明。”
说完,林锦风忽地灵机一动,问道:“薛家在吏部左侍郎上坐了多少年?”
“也有十年了吧,”周蔡郎看向他,“问这个做什么?”
林锦风横他一眼,“十年,父亲在青州做十年知府,是因为青州他乃鸡头,左侍郎……在吏部尚书手下干了十年,算是凤尾了。”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周蔡郎的目光一深,嘴里的酒水都没什么意思了,咧嘴笑道:“这话可不好说,人家是师徒,安分守己地当个官又怎么了?京城里多少人干了十来年的小杂役也没挪过位置,不值一提。”
林锦风却问:“小杂役管着一亩三分地而已,怎比得上左侍郎?”
“嘿!”周蔡郎放下酒杯,似笑非笑道:“你这小子,莫不是真以为我这个御史是光吃东西不干事的?就你这几句话,就够我参林翟天一本教子无方的!”
说完他立刻声音一低,“我知道你是怀疑方浩被人陷害,但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就往人家身上乱丢责任吧?”
“我只是大胆推测而已,”林锦风不以为然,“道貌岸然之人,谁知道会不会以为追名逐利干出些什么呢?”
“那你可真够大胆的。”
林锦风优雅品酒,充耳不闻。
周蔡郎无奈,目光一远,本是想去看看自家夫人,却见那高台之上的人突然都站了起来,不少人都看了过去。
热闹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态度一肃。
大人物来了。
周蔡郎拉着林锦风站起身,远远的,就看见两个相貌堂堂的青年开路,穿着便服的小黄门笑吟吟地登上高台,洛桑让开位置,对着一个方向盈盈福身。
“洛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音浪如潮,摧枯拉朽。
林锦风也不由得正色,不曾妄自抬眼,拱手作揖。
本朝规矩,无论是皇子太子还是宫妃皇帝,只要是以便服在外,百姓官员皆应恭据谨慎,却不必行跪拜大礼,此乃皇室之宽宥百姓辛苦。
台上,林锦墨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
洛桑瞬间的端方肃正让她一惊,她从垂首中抬头,只看到司琮笑意浅淡的下颌,还有他背后墨发玉冠、气质贵重的混血三殿下。
洛尘逸。
她从未见过这样……端正而遥远的洛尘逸。
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见到他的时候,应该行礼、恭敬,应该将自己身段放低,否则便是不敬。
这就是阶级。
林锦墨恍惚了片刻,那东宫太子已经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洛桑的主位,而洛尘逸也是在场唯一能够陪坐之人。
他含笑说:“皇兄,今儿倒是难得热闹。”
林锦墨莫名所以的,心中微沉,挂在腰带上的双鱼玉佩烫得有些灼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