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的黑色人影声音和他的想法重迭。
左将军没来由感知到淡淡的危机感,沈言远正在微笑看他,眼神漆黑如墨,没有一丝笑意。沈言远在警告他,左将军脑海里闪出这么一行字。
他没觉得被冒犯到,反而颇感意外:“你也看上他了?”
沈言远道:“很意外吗?”
左将军难以相信,瞪大眼睛上下打量了他好几秒:“你真的是沈希?不会是被夺舍了吧?”沈言远面无表情注视他,左将军摊手耸肩:“好吧好吧,开个玩笑。我还以为你会一辈子清心寡欲呢,没想到到底是个男人。”
怨气放大鬼修的爱恨嗔痴,所以常人在成为鬼修后,再是端正自持的君子都要饱受七情六欲的痛苦。像沈三这种才是不正常的,他冷静得像个没有感情的傀儡,左将军时常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与之前那个沈三大不相同。
沈三的记忆是他搞的鬼,大好机会他怎么可能不下手。不过他也不敢做太过,毕竟大人还在旁边看着,左将军只好把将沈三变成他的傀儡的念头心不甘情不愿压下。转而清除他的全部记忆,因为他不知在哪听说过,失去记忆的人会对第一眼看到的人产生依赖感。
那时大人已经闭关,相当于说沈三全权交由他处理。左将军乐得见到此事,争取把沈三戳上他一派的印章,为此还特地在昏迷的沈三身边设了结界,除了他谁都不能靠近,以确保沈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事与愿违,两年后沈言远终于从昏迷中醒来,左将军兴冲冲赶去。沈言远眼里没有依恋,不安,一脸平静问道:“我是谁?”因为这事,左将军沮丧了一段时间,还怀疑沈言远是不是没有失去记忆。
沈言远道:“我不会和别人共享一件东西。”他直白告诉左将军,不准对谢随云出手。
“没关系,难得你动心,他就让给你吧,我不跟你抢。”左将军大度道,“不过要是你玩腻了,记得给我玩玩。”
沈言远垂下眼眸,不再说话。说到这已经是极致,再多说左将军就要生疑了。他扭头追上谢随云,左将军看着他们的背影,忽地一笑。
两人并肩走入沈言远的院子,关上房门,布上结界。谢随云才转头想问道:“刚才……”话未说完,对上沈言远赤红双眼,黑雾从背后悄然出现,死死缠上谢随云的四肢及腰,黏腻滑动间,露出衣衫底下红痕。
谢随云不知道刚刚沈言远和左将军说了什么,他顺从地任由黑雾肆意漫上他的身躯,紧紧包裹住他。这是很神奇的体验,先前谢随云便发觉这些黑雾仿若有了神智,像它主人一样亲昵缠人,还知道撒娇卖乖,试图往衣衫下面钻。
黑雾带着谢随云落到沈言远怀中,沈言远混乱中又好似维持一丝清醒,双眸牢牢锁住谢随云的倒影。他默不作声,只是抱着他。谢随云柔声问道:“怎么了?”他向来是很好的倾听者,引导者,此刻也一样耐心引导沈言远发泄情绪。
不知这三字触动沈言远心中哪个部位,他低头抵住谢随云肩膀委屈道:“阿云,我想杀了他。”这个他当然是指左将军。
“他说了什么?”沈言远如此愤怒,谢随云大概猜到也许和他有关。
沈言远不想说出来,谢随云也不逼他。黑雾还缠着他的四肢,他无法随意移动,只能默默陪着沈言远。
“杀了他吧。”许久后沈言远再次道,他抬起头来,谢随云这会看清他的眼眸已经恢复黑色,沈言远恢复冷静了。
谢随云摇头:“不行,我们还没有办法打得过他。”
沈言远闷声:“阿云,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连一个出言侮辱你的人,我都没办法教训他。”
谢随云哭笑不得:“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很厉害,不是谁都能够在一年内从零开始将修为恢复原先,也不是谁都能够和五行道宗首席大弟子过百招还不落下风,甚至还能与一个化神鬼修直面对抗。”他说这些话时,眼里闪烁异彩,那是一个修士面对另一个修士由衷的赞叹佩服,也是出于对爱人的骄傲。
这些是沈言远还未曾听过的关于自己的事情,是他还未曾回想的过去。谢随云的话不是在安慰他,而是将自己眼里所见的沈言远再次重现。
对战异兽的英姿,互相配合的默契,家破人亡的绝望,试探心意的忐忑,确定关系的狂喜,随着谢随云的讲述,过去自己的形象逐渐变得立体,连情感似乎都跟着起伏不定。
烛火燃烧了一整夜,流干了红泪最后凝固于底座。
沈言远轻轻抚摸谢随云熟睡的脸庞,心里轻声道:那你又是什么。
脑海里和他一样沉默听了整晚回忆的黑色人影轻笑,走出黑暗,露出一张和沈言远一模一样的脸庞,邪气肆意。他道:我就是你。
“你是我的心魔?”沈言远平静问道。
“沈言远”笑了:心魔?是也不是。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那些从未告诉阿云的秘密。
“不可能。”沈言远眼神波动一下,“我不可能有事瞒着阿云。”
“沈言远”道:怎么不可能,这是你最大的秘密,你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告诉阿云。
他的身影渐渐淡化,最后消散:所以啊,快点想起来吧,我不能再为你记住这个秘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