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吴清颜如此言说,薛涛和薛瑾都松了口气,眼见妆容身份已被人识出。
薛瑾干脆不装了,她恢复本来声调笑着说道:“夫人果真是个妙人,阿瑾今日长见识了。”
吴清颜笑笑,她说道:“薛小姐放心,在这房里只有我们几个。
想来言娘也已打过下人们招呼,姐姐不必担心会有小倌婢女过来打扰。”
薛瑾微微惊讶,心道真是好灵透的人,她打消心中顾虑。
又仿佛是被楼内气氛感染,她收了往日里矜持的模样,侃侃而谈。
吴见月站在窗前,她一边听着几人谈笑风生,一边看着窗外明月。
明月高高映照,在京城千万楼上洒下浮光,恬淡却是冷淡,柔白却是苍白。
六月十八,于大离而言不过一个寻常普通日子,但于燕氏王族而言,六月十八却是个好日子。
六月十八是信阳公主的生辰。
吴见月记得自己这位王姐很爱热闹,每年到她生辰时。
她都想着花样地去置办,她虽出身藩王之家。
不是燕氏王族的嫡系,但她身份摆在那,到底还是尊贵。
她一声令下,排场自然而然便能铺开展开。
信阳爱玩,吴见月一直觉得这位王姐性子不太沉稳。
又有些单纯浅薄,总担心她会受到党争连累,然而时过境迁,这位王姐竟然舍命护了她。
在信阳公主寿辰过去三个月后,一场大火便吞没了她的一切。
吴见月记得她很爱美,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整洁明艳的模样。
当日她应是特意梳理过一番,含着笑轻轻走到吴见月身前,将吴见月从地上扶起来。
又弯身给吴见月拍打了身上灰尘,她说:“你是南姜的王,无论如何都要干干净净的。”
吴见月哑然,她身上千疮百孔,血色印染了她全身。
那件黑织金绣的龙袍仿佛铁块一般,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信阳温柔地从身后解下包裹,她从里面取出一套宫人服饰。
她轻轻地将吴见月身上的龙袍解下,又轻轻地给吴见月换上宫衣,她动作温柔。
仿佛凝滞了时间一般,她为吴见月打上最后一道结。
又伸手给吴见月整理了衣衫褶皱,她点头笑着,仿佛只是在看衣服合不合身。
“阿颜,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叫你,”信阳笑着说道,“低着头,往前跑,不要回头。”
吴见月愣在原地,她眉头紧皱地看向信阳,身子止不住地开始发抖:“你要做什么?”
信阳转过身,她说道:“自然是做我能做的事,阿颜,一定要活下去,只有你活下去了,南姜才在。”
有两个宫人上来拉住吴见月,一左一右地将吴见月往后带去。
吴见月顾不得全身撕裂般的疼痛,她双目大睁地喝道:“你做什么!”
只是没有人回答她了,两个宫人头脸不抬地将吴见月架了出去。
吴见月只看见离来处不远的地方升腾起一场大火,火光映照了云层,烧红了半片天。
有宫人纷纷从那个方向冲了出来,大家跑着喊着,呜呜咽咽,仿佛夜里的幽魂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