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身明亮如镜,映着颈上蜿蜒流淌的血色,再往上,是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节泛着青白色。
那手斜撑着剑,浅云色的衣袖垂落至小臂,袖间露出的手腕脉络清晰可见,内侧一点红痣犹如血滴,鲜明艳丽。
箫闲愣了几秒,鬼使神差伸手扯了那截衣袖一下,确定完全盖住了手腕才收回手,偏头望向那双覆着白绫的眼睛,闷声说:“你不能杀我。”
五个血指印就整齐印在了那件浅云色外衫上。
那剑没再挪动,却也没收起来。
箫闲推敲着眼前人的心思,面上波澜不惊,“那份罪证已经被我藏起来了,没了我,你就算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
云霭没作声,他又说:“如果你信我,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终于,云霭被勾起了兴致,挑了下眉道:“你说。”
“东西可以给你,”箫闲抬手轻推了下剑身,眉眼微垂,“只要你放我离开,确保安全后,我定会将罪证亲手奉上。”
云霭:……
箫闲被沉默得心虚,正想再说点什么,耳边冷不丁传来一声讥嘲:“箫大人,你似乎对自己的名声有些误解。”
颈间力道一轻,他一抬眼,就看见云霭归剑入鞘。
“朝中谁人不知,箫大人诡计多端实难信任。”云霭坐回矮桌前,拾起一旁的手炉似笑非笑地开口,“你又为薛相心腹,我如何信你?”
箫闲眨了下眼,心说:这不就巧了,我自己也不信。
“信不信随你。”箫闲端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侃侃而谈,心里其实都要怕死了,也就现在他是坐着的,不然高低得跪一个。
寂静在马车中缓缓弥漫开。
箫闲睨着云霭,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抚过手炉的梅花纹,又落在那柄色如霜雪的剑上,心不由得提起来。
那可是能将政敌一巴掌按死的通敌罪证啊!
他难道不想要吗?
默然片刻,云霭缓缓收回手,展颜一笑,温声吩咐道:“常九,给箫大人披件斗篷,莫要着凉。”
常九愕然抬起头,望向矮桌上那件苍青色斗篷有点懵。
此刻马车上只有这一件斗篷。
是云霭的。
但公子不是恨不得撕了这狗官,为什么还会……
箫闲的披风在常九检查伤口时就被解下来扔到了一边,在冷风里吹了这么半天,他冷得都快要升天了。
见常九半天没动静,他实在没忍住,伸手抽过矮桌上的斗篷。
常九忙不迭出声,“等一下,那是……”
话还没说完,箫闲已经眼疾手快,把自己整个裹进了斗篷里。
常九:“……”
箫闲仔细掖好斗篷边边,一抬眼,猝不及防和常九阴沉的视线撞了个对着,他微微眯起眼眸,唇角似有若无扬起一抹弧度,演足了反派佞臣的气势。
两人谁也不肯让步。
最终,还是云霭叩了下桌面,打断了这场深情对视,“驾车,送箫大人回府。”
箫闲长长松了一口气,寻了个安心舒适的姿势缩成一团,软乎乎的斗篷带着药香暖意,煨得他昏昏欲睡。
这一睡,就睡到了箫府大门前。
马车缓慢停下来,守门的护卫远远看见常九,瞳孔一震,争先恐后冲进府,“陈管家,大事不好了,定远侯打上门了!”
“大人呢?快把大人找回来——”
箫闲被吵得头昏脑涨,撑着脑袋坐起来,随手往旁边摸了一把。入手一片冰凉,像是冰块一样,他下意识抱怨,“什么东西这么凉?”
云霭默然几息,“箫大人这是睡懵了?”
箫闲闭着眼反应了一会儿,意识逐渐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