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公文就是假的,那可真就是谋反了。
万清一个吏卒出身的从九品可以不懂这些,他正五品的知州也不懂吗?
除非是四川几个大佬真的已经都合谋好了要一起干大事。
可就算如此,那也需要这几个大佬亲自来收拢人心、清除异己才是。
万清只是个拍高克威马屁才得到提拔的人。昨天听了高克威说是密旨,还有公文在手,哪里想到更多?
他心里想着这是为陛下立功,故而兴奋异常地就带着人出发了。
一路上,去哪里他没告诉底下人,毕竟高克威交待了,圣意要等另外四人递到按察副使和三个按察佥事那里之后再宣扬。
可到了张经面前,面对不把他这公文放在眼里、对他又颇为不正眼瞧的张经,万清还是在怒火中抖出了高克威说的那些事。
结果现在张经说,这公文应该是假的,因为费宏根本就不在成都。
万清怒声反驳:“既然是密旨,什么时候到的成都岂能让你这逆党知道?既然有密旨,拿你还需要宣旨?密旨又不是给你这逆党的!”
张经冷笑一声:“若密旨是费督台离成都之前就到了,就算要谋划几日,为何不先借故把我多留在成都几日,那何须再劳烦你又跑这么远一趟?现在就连程知州都心怀疑虑惴惴不安,这是要奉密旨行勤王大事的做法?”
说罢指着程文德:“你信不过我这个京官,程知州你总该信得过吧?你问问程知州,此事是不是大违常理?本官奉劝你一句,莫要自误,被人害了还不自知,酿成大罪可就无可挽回了!”
万清不由得看了一眼程文德。
怒是强行挽回颜面,他现在自己心里也在怀疑。
谋反跟奉旨勤王,那可是两回事。自己没这胆子,高臬台也不可能有这个胆子吧?
程文德却是苦笑不已,开口说道:“万司狱,这事……确实有违常理。”
说罢心惊胆颤地问:“万司狱受命时,是只有高臬台当面,还是阳武侯、杨藩台都当面?”
万清只犹豫了片刻,程文德却突然变了脸,威严至极地胡喝道:“来呀!保护张御史,拿下逆贼同党!”
眉州的衙役们顿时精神抖擞,站在二人身前保护的有,过去围住了臬司官吏的也有。
万清没想到形势直转而下,刚才还唯唯诺诺左右为难的程文德突然就变脸了。
张经不由得看了一眼这个一脸正气的程文德。
非要看出了臬司来人气势上的破绽之后才开口问些正经的,然后陡然冒出来要“立功”?
臬司的人毕竟还没真的拿下自己,现在已经被他程文德判为逆贼同党了。
“谁敢?我乃提刑按察使司司狱!”万清惊怒交加。
“本官为何不敢?”程文德满脸官威,“左右!先拿下再说!若是本官冒犯了,回头再向万司狱请罪,还请万司狱现在先屈尊暂留眉州!此处离成都府如此之近,真假顷刻便知!张御史若真是陛下密旨要拿办之人,本官也自会先看守住!张御史,得罪了,你以为如何?”
张经深深地看着他:这样一来,巡视水利之事要先搁置了。
但他却作揖行了一礼:“自该如此。本官便先在眉州府衙内盘桓几日,待成都府中消息传来。”
说罢眉间却难掩忧色。
高克威究竟凭什么敢于这样行事,还是说四川要员早就已经勾连好了,此次行事只是所托非人?
他并不清楚,高克威要的只是先制造更多混乱让薛伦分心,无法全力去追索他。
可是不仅杨府那里有一个早已潜伏许久的锦衣卫百户,而这个巡水御史也不是个好拿捏的人。
寻常而言,一个文官,骤听这么大的事,面临的可能是灭顶之灾,岂会不大闹一番?
可张经不仅处变不惊,还几句话就点明了要害,剖析出了可能的情况。
朱厚熜圣裁他们给出的巡水御史名单时,把张经点到了四川。
只因为张经是曾被另一个嘉靖最终冤杀了的抗倭英雄、兵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