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一阵轻颤,化作一根根纤细的光丝,将豆兵层层缠绕,任由它左冲右突,始终被困在剑光的厚茧里。支狩真意欲将其活捉,寻到豆兵背后的主人。
“嘭!”豆兵的身躯陡然膨胀,自爆炸开,豆汁溅满了墙。
支狩真默然片刻,收起了软剑。这个豆兵显然具备了一点灵性,察觉到会被活捉,毅然当场自毙。此类有灵性的黄豆战兵又被称为“豆毙”,因为它们一旦被抓,立即自毙,能炼制豆毙的人至少也有炼神返虚的修为。
此后,支狩真没有等到新的豆兵来袭,似乎对方已然放弃。他绞尽脑汁,苦思许久,究竟是谁想要自己逃,谁又想要自己死?无论是谁,对方一定是朝堂上的一品大员,不然哪有机会在廷尉诏狱里面动手脚?
支狩真靠在床榻上,一时也不敢入睡,只能打坐调息。
不知过了多久,石梯的方向蓦然亮起昏黄的灯光。一个狱卒走下石梯,直直走向支狩真的牢房,后面跟着一个身披斗篷,兜帽遮脸的男子。
支狩真不露声色,藏在袍袖里的手握住软剑。狱卒表情呆滞,犹如行尸走肉,将男子带到牢房前,就自顾自走到墙角,面壁木然而立,一言不发。
隔着牢门,斗篷男子深深地看了支狩真一会儿,忽而开口问道:“小侯爷被关押诏狱,可知命悬一线?”
支狩真不晓得对方什么来头,但能混入诏狱,显然势力不小。他略一沉吟,含糊答道:“此事非我所能知,自有道门与朝堂定夺。”
斗篷男子淡淡一笑:“为何道门在前,朝堂在后?”
支狩真目光一闪,隐约猜出了对方的身份,毫不迟疑地道:“道门替天行道,是为天。晋明王是国君,国君为天子。按照名教纲常,当然是父在前,子在后。”
“说的好,不愧是太上神霄宗的预录弟子。”斗篷男子轻笑一声,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璜,穿过牢门的铁栏,抛给支狩真。
玉璜由极为罕见的墨翠炼制,背面镂刻道门神将,饰以繁复的道门符箓,正面只刻着三个古朴灵妙的云纹道字。
“玉真会”。
“上面下令了,朝廷有了旨意,明天要把小侯爷移交羽族使团!”
“羽族势大,咱们哪里惹得起啊?可惜了小侯爷这样的天才,一个人被押送到那么远的天荒,还不晓得要怎么遭罪哩!”
石梯上层,隐约传来两个狱卒的窃窃私语声。
“说不定半路上,羽族就会直接动手杀人!”
“唉,可怜,送到天荒哪还有活路,必死无疑啊!”
“别说了,小心小侯爷听见!反正他明早就会被押走,让他睡个安稳觉吧。走,我们去吃几口酒,这天太闷热了。”
两个狱卒的语声渐渐消失,支狩真心头一沉,这是朝廷和世家顶不住羽族的压力,所以舍弃了自己?
他略一沉吟,旋即明白过来,即便自己会被押送羽族,也该秘密进行,怎么可能让两个地位卑下的狱卒事先晓得,还泄露了出来?
这是故意恫吓的手段,诱骗自己有所行动?支狩真目光一闪,扫过牢房四周,又落回到食案上。他略一沉思,将十多盘精美的菜肴一一捏碎,很快在一块油炸蟹黄春卷的馅里,找到一把铜匙,对着牢笼的锁眼对了一下,铜匙刚好吻合。
支狩真又瞧了瞧食案,心中一动,前几日的食案都是花梨木的,今日却换过了新的。他伸手在案板的反面细细摸索了一会,触到一个凸起,他用力按了一下,“咔”的一声轻响,一柄又薄又窄的软剑弹了出来。
支狩真握住软剑,轻轻一抖,软剑像一条蛇缠绕他的手腕数圈,如同一个银闪闪的镯子,藏在衣袖里极为隐蔽。支狩真心中雪亮,不知是哪方势力买通狱卒,并给自己送上了越狱的钥匙和软剑,试图威逼引诱自己逃走。
如果他真的就此逃走,那也委实太蠢了。一旦越狱,自己将沦为大晋、羽族的共同通缉犯人,甚至被逐出道门,再没有翻身的余地。
或许这些人仍把自己当成一个乡下来的无知少年?他又不是原安本人,怎会被狱卒的几句言语所动?何况他身怀百事和合宝匙,什么样的牢笼锁得住他?
支狩真推开面前的食案,索性粒米不沾,他坐靠到床榻上,和衣闭眼假寐,觉得甚是奇怪。既然对方诱逼自己逃走,又何必在酒食里下药,岂非多此一举?
过了许久,支狩真渐渐生出几分倦意,刚想入睡,一记悄不可闻的轻响倏而传来。一粒黄豆从上方天窗的空格里掉落,在草垫上蹦了两下,化作一个三尺高的战兵。
它面容模糊,分不清男女,浑身披着硬邦邦的豆壳战衣,光脚无趾,步法轻盈。豆兵双手各执一根尖锐的短矛,灵巧跃起,扑向支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