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正苦笑:“且看情势如何发展,一时半会也不会征调到向乡这里,大兄且可安心,我担忧的是大泽乡之事。”
刘远:“莫不是六国遗族起兵?”
安正摇头:“据说为首之人只是一个屯长,姓名我不曾打听。”
屯长是秦军军中一个很小的头目,相当于小队长。
刘远很吃惊:“区区屯长,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安正不掩忧虑:“只怕大泽乡的引子一点,天下都要烽烟四起,新君不比始皇帝,若是弹压不住,这才刚刚太平几日,便又要打仗了,大兄,你与三郎俱是行伍之人,若到时候形势不佳,恐怕朝廷还要征调兵卒,三郎他……”
刘远哈哈一笑,觉得安正想太遥远了:“秦军天下无
敌,当年东征西讨,连楚国亦无还手之力,如今区区几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敌得过秦君百万雄师,只怕没两下便被弄死了!”
与安正的担忧不同,刘远完全没把这出所谓的“大泽乡起事”当回事,他在秦朝军队待过,这里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秦朝军队的战斗力有多么qiáng悍,可以说,秦国之所以能一统天下,横扫六合,那完全不是因为侥幸,而是实力。
由此推论,连六国都不放在眼里的秦国,怎么可能会消灭不了区区几个反叛朝廷的游兵散勇?
刘远相信,就算六国遗族趁着这个机会想要浑水摸鱼,最终也会被秦朝军队一一打败,这种判断不是基于他多么热爱秦君治下的秦朝,而是出于曾经亲眼所见,实事求是的判断。
刘桢却有些小小的担心,“阿父。”
刘远侧过头,看着女儿惴惴不安的脸。
刘桢:“我们可要准备避祸山中?免得战乱一起……”
刘远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刘桢真能听懂他们的jiāo谈。
亏得张氏在里间哄着小儿子睡觉,没出来旁听,否则反应估计比刘桢还要大。
“阿桢勿忧,”刘远摸了摸她的头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刘桢不仅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担心了,因为她终于想起他们口中所谓的“大泽乡起事者”到底是何人。
陈胜,吴广。
那可是连太史公都单独为他们开辟一个专栏进行宣传的人。
其实陈胜吴广的起义未必就真的撼动了秦朝的统治,他们更大的作用是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告诉后面那些想要造反的人“瞧,秦始皇挂了,大家都可以来造反了,我们能,你们也能”,于是在陈胜吴广之后,造反的人一拨接一拨,有六国的贵族,也有胆大包天的平民,再加上秦朝自己作死,最终才导致了一个qiáng大王朝的覆亡。
所以刘桢担心的不是陈胜吴广,而是在他们之后前仆后继的那些造反人士,谁知道颍川郡会不会也冒出几个造反的来,到时候天下大乱,向乡虽然不是什么繁华之地,兵祸一起,未必还能独善其身。
但是刘远没当回事,她又没法做什么,也只好按下心中的忧虑。
没过几个月,刘桢的预感变成了现实。
有了陈胜吴广这群领头羊,又没了秦始皇这座恐怖的大山在头顶上压着,那些蛰伏已久,早就蠢蠢欲动的人们终于看到了曙光,以大泽乡为圆心向四面八方辐she,造反运动此起彼伏,声势越来越大,很快就传到向乡。
向乡不是jiāo通要冲,消息来源普遍要比外面滞后,像当初秦始皇驾崩的消息,这边就迟了三个月才收到,当然这其中也有赵高和胡亥为了争取时间篡位故意隐瞒死讯的缘故。
造反的消息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源源不断地涌过来,不仅是刘远安正这样在官府里当差的人,就连普通老百姓都知道,有人反秦了。
反秦的人越来越多,陈胜吴广仅仅是其中一支,还有很多原本是平民或罪犯,在秦朝的统治下战战兢兢,苟延残喘的人。
正如陈胜喊出的那句口号,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秦始皇的死,胡亥的无能,让很多人看到推翻秦朝的希望,他们不仅是想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当然也想借着造反来攫取荣华富贵,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凭什么你能当皇帝,我就不能?
如果这个时候评选一个最激励当代青年的口号,陈胜的名言毫无疑问,肯定位列第一。
与此同时,六国原来那些贵族们也不甘寂寞,纷纷效仿,他们的家财和人脉都比平民出身的造反者丰富,能够拉到的人马自然也就更庞大,楚、韩、赵,那些曾经被秦始皇灭国的六国贵族们又纷纷冒了出来,当年横扫六国的时候,秦始皇没少把那些国君王室一锅端,这些打着故国王族旗号造反的人,当然也很难说得清是真是假。
十月的时候,刘桢终于从这些渠道来源纷乱的消息和谣言里听到一个比较震撼人心的内容:前楚名将项燕之子项梁起兵反秦。
对这个名字,刘桢并不陌生,因为跟他一起造反的还有他的侄子,在未来将会与刘邦割据天下,逐鹿皇位的西楚霸王项羽。
只不过,项羽都出场了,刘邦又在哪里?
这个消息是在安正和许众芳上刘家吃饭的时候,跟刘远三个人一起聊天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