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姐姐……”
乐芸端着几乎未动几口的饭菜,望着不远处的人,神色忧虑。
“公子还是吃得不多?”
哀思也不由得微微蹙眉,以公子的武功,一两顿饭不吃没什么,但如果长此以往,对身体必然没有益处。
沈融阳也并非废寝忘食,他照样处理杂务,照样与众人议事,照样歇息用饭,只是那明显减少的笑容和日益冷峻的眉眼,却令他们担心不已。
乐芸轻咬贝齿,走了会神,将视线慢慢收回来,眼圈却是泛红了。
若那个人在此,想必可以解开公子的心结吧……
但那人现在在哪里呢?
离她们不远处,一身白衣的人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透过枝上嫩绿,望向遥远的天际,不知道在想什么,脸上无悲无喜。
楚叶天提笔的姿势持续很久了,以致于饱满的墨汁从笔尖滴落下来,在笺纸上晕开浓浓的一圈。
“阿爹。”
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楚叶天的儿子楚则,一个年方十九的少年,浓眉大眼,看起来很是jīng神。
书房并不大,楚则一眼就看到楚叶天正欲落笔的模样,忙凑过去看,却看到纸上空无一字,只落了一小圈墨点。
“阿爹,这纸不能用了,换一张吧。”他张罗着要换纸,却被楚叶天按住,抬头一看,他父亲正看着自己,神色一反常态的严肃。
“二郎,你还记得从你阿爹这一代起,我们楚家的家训是什么吗?”
楚则在楚家排行第二,但是长兄在六岁的时候因病殁了,他虽名为二郎,实际却是被寄托着楚家下一代希望的嫡长子。
楚则一愣,随即道:“自然记得,阿爹说过,要恢复我们楚家在江湖上的名望和地位。”
楚叶天点点头,伸手摸着他的头,训示中带着慈爱。“记得便好,你年纪也不小了,以后要是阿爹不在,你可就得担负起赡养母亲妹妹,振兴我楚家的责任。”
楚则听了这话,心里有说不出的古怪,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好道:“阿爹放心,二郎必不负所望。”
对他来说,楚家的责任,是一桩现在来说还比较遥远的事情,楚叶天正当盛年,自然轮不到他来操心,所以这十九年来,除了练功之外,日子不可谓过得不快乐的。
“阿爹在写什么?”目光一转,他看到父亲又换了张纸,重新提笔,不由心生好奇。
“约战帖。”楚叶天这回没有阻滞,头也不抬将内容写完,落款搁笔。
楚则大吃一惊,不是因为楚叶天的话,而是因为上面提及的名字。
“阿爹要约战如意楼主?”
楚叶天点点头,叹了口气。“我曾与你说过你小叔父的事情,你还记得罢?”
楚则当然知道楚家与沈融阳的这桩恩怨,当年玉泉山下,还是楚家家主的叔父死于如意楼主手下,自此楚家声望大跌,在江湖上的地位一日不如一日,现在人们提起武林中的世家,几乎已经将楚家排在最末了。这其中固然有楚家人才凋零的原因,但究其起源,还是因为玉泉山那一战,楚方南一死,楚家再也没有出过良才美玉般的人物。
他并不知道如意楼主为什么要找上叔父,只知道在他记事之后,父亲便日日不忘要恢复楚家昔日的荣光。
只是楚叶天资质一般,再怎么用功努力,武功也只是中上,眼见一年年过去,楚家在他手里不仅没有振兴起来,反而还似乎渐渐衰败下去,又想起弟弟临死的惨况,和父亲镇日长吁短叹的情景,楚叶天的心就觉得仿佛被火燎一般难受。
楚则迟疑着,嗫嚅道:“阿爹,以当年小叔父的武功,尚且……您,……”
楚叶天气不打一处来:“就你这样子,还怎么想着振兴楚家,楚家jiāo到你手里,实在是,实在是……”
他对楚则的不成器和楚家莫测的前途感到担忧,但一看到儿子那副发自内心的关切模样,却又说不下去,不由长叹一声,拍拍楚则的肩膀,背着手走了出去。
楚则望着父亲略显老态的背影,心中莫名一阵酸楚,霎时沉重了几分。
乐芸近来每天都起得很早,因为她知道有人比她更早。
果不其然,推门进议事厅,那人正埋首于案牍后面,旁边椅子上歪坐着睡着了的侍琴。
捺下心中忧虑,她轻轻走过去,只见对方抬起头,看见是她,便笑了一笑,指指侍琴,示意她小声些。
“你又一夜未睡?”乐芸压低了声音,视线扫过他手旁一叠批好的文书。
沈融阳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份,道:“我想去辽国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