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手中茶盏一颤,错愕地抬起头,正对上薛朝暮藏锋带笑的目光。
他愣了愣:“嫂嫂是陆家长媳,本来就应该掌家管权,裁夺内事。”
可是不是她自己百般推辞,甘愿拱手把管家权让出来,送到萧湖茵手上的吗?
“既然煦和来了,那就一起想想主意吧。”
陆老夫人正襟危坐,言语间不怒自威,手里捏着佛珠,仿佛根本看不到房中的明争暗斗,静静阖目,看不出什么情绪。
煦和?
那就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名字,名儿起得轻柔婉丽,像是南方姑娘闺名。
萧湖茵紧接着和老夫人搭话:“伯母,我想既然是要往宫中送贺礼,这礼就定然不能薄了,不然显得咱们家不敬陛下,恐怕会节外生枝。”
老夫人把佛珠按在手心,只淡淡“嗯”一声,不置可否。
萧湖茵挑衅地瞪向薛朝暮,得意的神色全搁在脸上。
薛朝暮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她一番话说得模糊不清,自己来得晚,根本没办法从她那不轻不重几句话里听出议的是什么事。
这是打定了主意给她难堪。
果不其然,萧湖茵挑眉轻笑道:“嫂嫂觉得呢?呀,嫂嫂不会不知道我们所谈何事吧?也是,是我疏忽,嫂嫂连院子都不出几步,每日陪着大哥哥,又怎么会知道这些琐事,不如嫂嫂还是回去吧,这些事费心费神,不敢劳烦嫂嫂。”
薛朝暮却放下茶盏,从容不迫地说:“四弟妹说的,可是给宫中薛婕妤送生辰贺礼一事?”
“你怎么知道!”萧湖茵陡然变了神色。
她自然知道。
要过生辰的这位薛婕妤,就是和她关系最亲近的三妹妹。
若不是陆怀远,她三妹妹如今已经嫁给心上人,而不是身不由己地入宫为妃了。
薛朝暮向上座的老夫人恭敬道:
“向宫嫔送礼一直有定数,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薛家落了罪,偏偏陛下又对薛家颇为眷顾,没把薛大人削官罢免,只是贬黜,仍留在京城做官,又召薛家三姑娘入宫为妃。陛下心意自然是不是我等能琢磨的,只是若是要给薛婕妤过生辰,礼重了恐怕让旁人觉得攀附。”
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向陆怀远,“何况,咱们三公子是给薛家定罪的主力,又曾经和薛家订了亲事,就算现在婚约作废,若送的礼薄了,难免有落井下石,轻视皇恩之意。”
薛朝暮目光不算冷,甚至称得上是和善,但陆怀远和这样一双含笑眼睛对上,就像是迎上一把藏锋的淬毒刀。
老夫人终于睁开眼,露出满意的神色:“这话说得不错。从前没看出你能有这些心思,闲暇时也教教你弟妹,她管家也有几年了,连这其中道理都看不出来,只知道一味挑着贵重的送呢。”
萧湖茵耳根漫上一层赧红,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她不甘地低下头,咬牙道:“伯母教导的是,湖茵往后会向嫂嫂多学多问的。”
薛朝暮手肘撑在案几上,托着下颌莞尔一笑:“既然是要学,那就不等下次了,嫂嫂这次就教你。这件事弟妹就不要管了,交给我就是了。”
陆家高门显贵是吗?
那她就要来做陆家的主,掌陆家的权。
拿住陆家,就是把陆怀远捏在手里。
她要让陆怀远亲眼看着,天道轮回。
让他看自己造下的孽,是怎么样一点点偿还给他陆家满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