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远躺在杂草堆里,污血把他的青玉佩染污,他额头上都是冷汗,眼睛被手掌盖住,眉梢全是血。
跑不动了。
他珍重地把腰间的青玉佩解下来,跟小竹扇一起,放在怀里,手按在胸口上,失血让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
风声在旷野呼啸,从他耳畔擦过去,他在风声里平静地听着自己的呼吸声。
那呼吸渐渐弱下去,像是不知道再过去多久,就会戛然而止。
他和云销走散了。
去追区明的贼人很精明,他们很快就发觉出不对劲,立刻就掉头来追他和云销。
陆怀远仰头看着月亮,夜才过半,月色皎洁明亮,丝毫不会为地上的污烂所影响,它仍旧纯净,仍旧遥远。
失血的无力感压着他,他在这一刻好想好想薛朝暮,哪怕就见她一眼。
他身在荒原,眼前是京城的天,四方方的天被院子困住,薛朝暮站在亭子里,看着他的眼睛明亮如星。
“我喜欢你。”
陆怀远张着口型,却发不出声音。
他喉咙腥甜,眼眶发热,几乎痴迷般地不断重复这几个字:“我。。。。。。喜欢。。。。。。阿朝。”
风簌簌地吹,陆怀远的声音断断续续,被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掩住,像是风中残烛,摇晃着灯影,下一刻就要熄灭。
但还是能有人听到。
陆怀远强撑着摸到刀,他已经杀红了眼,只能用顽强的求生意志,支撑自己活下去。
“我听到了。”
来人没带武器。
被风吹冷的手按在他刀柄,薛朝暮脸上汗和泪交混,眼泪似要决堤,但她没哭。
触不可及的月亮主动来到陆怀远身边,不愿意让他一个人忍受孤独。
薛朝暮弯腰和陆怀远额头相抵,握住他战栗的手,她眼睛通红,捧住陆怀远的脸,极轻极轻地笑起来。
“陆怀远,我听到了。”薛朝暮抹去他脸上血污,珍重地在他唇上落吻,“我找到你了,跟我回家吧。”
陆怀远单手搭在薛朝暮肩头,他们踩在泥泞的土地上,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次把脚从泥巴里拔出来,都会挣动陆怀远腰间的血窟窿。
“我背你。”
薛朝暮咬紧牙关,她手腕处露出白骨,陆怀远并不是很重,但是她背得仍旧很吃力。
衣料时不时磨过手腕,她身上全是汗,脚步越来越重,呼吸声逐渐沉重,但背上的陆怀远却渐渐安静下来。
薛朝暮喊着他:“陆怀远——”
没有人回应她。
恐惧在渗在无边静谧里,见缝就钻。